容小龙听了这前后,当时第一个念头便就是说:“......如果不灵道人遇到的是我,大概是看不上我的......”
容小龙撇嘴:“我小时候一点也不可爱,皮的很,又瘦,又晒的黑球一个,到处惹天惹地的。一点不可爱。”
容小龙对于可爱的理解,必须要像那村里最漂亮的小孩子那样,很干净,很漂亮,从头到脚都被打扮地粉粉嫩嫩的,在灯会上的时候,那小姑娘束着双丫头,手腕上还簪着一圈茉莉花,提留着一个带着轱辘的兔子灯跟着父母跑来跑去,脸蛋鼓鼓,笑得声音像银铃一样。她就是容小龙记忆中可爱的最初模样。
后来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跟着父母搬家离开了村镇,去投奔了亲戚,容小龙连她叫什么都没好意思打听,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人家才叫可爱,见到了就开心;至于自己,那就是皮实,见到了就想拽过来赏一顿竹笋炒肉。
而这个佛妥山下的镇子里闹出来的人心惶惶的源头,就在一个根本不可爱的孩子身上。
若离和容小龙风尘仆仆披着一身的晨露下了山。
容小龙的包袱里甚至还有一身潮湿的衣裳。他急着摆脱这一身非常难受的感觉,就像赶紧投宿。
结果若离告诉他,这个镇子上太小了,根本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客栈的。
容小龙从里面揪字眼:“没有正儿八经的客栈,就表示说,有不正儿八经的客栈咯?”
若离很不情愿的点点头。
“但是.......”若离似乎不情愿到连谈起都懒得谈。
她指了一个方向:“你去看了就知道。”
那就去。
容小龙者才想起来:“这个镇子,叫什么?”
这个镇子叫驴骡镇。后来改名叫绿萝镇。
其实这里连一只骡子都没有。也没有驴子。
绿萝镇原本叫驴骡镇的原因,只因为这里以前是远行商的必经之处,但是小镇非常小,小到让那些见过世面的商人不屑一顾到连过夜都倦怠,只留下让驴骡歇脚喝水的时间,故而这里以前被人称为驴骡镇。
后来不知道是哪一年,一个穷酸的秀才路过,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将头大摇特摇,大笔一挥,将不堪入目的驴骡二字改为了现今的绿萝。
不过绿萝也好,驴骡也罢。改了名字也没见风水有多好,这里依旧是穷得很,加上官道开通,行脚的商人都不再走这条路,这里的酒馆客栈变成了最不赚钱的营生。
既然不赚钱,那也就没有什么耐心经营的必要了。
而至于为什么客栈都不倒闭。那估计只有客栈的掌柜的知道了。
不过这绿萝镇上的人,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见到这个客栈掌柜的一面的。平日里只有那个懒洋洋的伙计出来晃悠两圈,天冷的时候坐在客栈门口晒太阳剔牙,裹着那一身灰扑扑的仿佛万年不洗的袍子打盹。
若离没去看过,光是听这一番阵仗,就感觉那伙计身上会有虱子。
......
和平常一样,到了日上三竿,绿萝客栈的唯一伙计才懒洋洋开门做生意,门开到一半,连同打了一半的哈欠都被门口的两个人的样子给吓了回来。
这是……什么情况?
一男一女,都是少年模样。男的长的清秀女的漂亮,活脱脱一副璧人模样。只不过.......这小少年和小姑娘模样狼狈,头发也乱了,衣服上都是尘土,两双眼睛眼睛水汪汪地,又是娇美又是可怜——一看就像是一对私奔离家的小情人。
“请问伙计……”还是那个长的清秀漂亮的少年开口,“可还有客房?”
那个伙计忙不迭的应声:“有!有!二位楼上请,”同时露出了一个‘我理解’的猥琐笑意,“这就给二位预备一间上房。”
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大胆且奔放.......这才几岁啊?啧啧啧。
看到了伙计那个自以为是的眼神,若离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毫不掩饰的怒视那个感觉浑身长满了虱子的伙计。倒是容小龙又累又困,他一心一意就是想着洗个热水澡然后换下这一身潮气的袍子,他伸出两个手指头:“两间房。”
伙计反应迅速,立马点头,学着容小龙也伸出手指,先是比划了一个一,再比划了一个二:“两间房的话,一间房一天一贯钱……”
若离:“......”
这是一间黑店。
若离甚至不需要搬出来不灵道人教授的判断对错的根据,她都可以十分肯定的下这个结论。
一向机灵的容小龙在这件黑店面前显得弱小可怜又糊涂:“一贯钱就一贯钱,要两间。先住一天。”
容小龙递过去一块银疙瘩:“麻烦伙计了。”
伙计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这位小兄弟,本客栈小本生意,没地方找零.......”
容小龙说:“那就做打赏好了。”
伙计等的就是这一句话。立刻麻溜的紧紧的把银疙瘩攥在手心里。一甩搭载肩上的汗巾,装模作样吆喝一声:“客官里面请——”
这个客栈有八百年没有住人了么?扶手,缺了一边,楼梯,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让人心惊胆战,就连那些桌椅,都是缺胳膊少腿。一副残像。
若离沉默了很久,还忍受了很久,终于在踩烂一截木板的时候拉拉容小龙的袖子:“那个,换一家吧?”
后面那个伙计耳朵尖得很,还没等容小龙作何反应就立刻接话:“绿萝镇的客栈只有这一家,”见若离愤怒看着他,还满不在乎笑笑,“不胜荣幸。”
容小龙很久都没有说话,大概是实在是困倦所以懒得开口,只一直在听他们讲话,过了一会,才忽然道:“就住这里吧。”他转头,忽然朝那个伙计礼貌点头:“劳驾带路。”
整个过程自然的很,若离除了生气之外和想不通之外也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但是等到走进了客房的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个这么精明的容小龙,今日怎么变得和赵帛一样,成了个不懂物价傻傻被宰的傻白甜呢?!而且即便是赵帛,他也不能蠢钝如此,花钱找罪受。
带着满腹的疑问和不满,若离跟着伙计来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出乎意料的是,客房中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虽然家什简单,但是那雕花的木窗、细竹编就的屏风和古色古香的大床就已经让若离吃惊不已。这内外差别,也太大了吧?这客栈外面看着,都像是鬼屋了,结果没想到内里居然另有千秋,这种强烈的反差叫一向冷面的若离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的诧异。
那个伙计得意一笑:“怎么样小丫头,方圆百里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客栈了吧?后院有一口井,要是想洗脸,自己拿着水盆下去打水,要吃饭,自己去厨房做,不用客气……菜篮子在门后,出去左拐就是大街……”
若离:“......”
…….不用说方圆百里,就算是方圆千里,不,万里都找不到这么坑人的客栈!
容小龙此刻也有了共识。
这一天一贯钱的价格,原来并不包括三餐饭菜,也不包括洗澡水,更加没有跑腿帮忙购买换洗衣物的义务。
当然了,伙计表示,可以做饭,也可以给烧洗澡水,也可以帮忙跑腿去买换洗衣服,只要钱到,服务就到。
容小龙:“......”
确定了,这是一间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