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状也同样很无语。
一脸木然看着两个小小少年抱头痛哭。
哭的还不是一会半会的,因为哭到连妞妞都醒了,牵着若离的手冲另外一边饶了过来。
这下热闹了。
陈大状嘀咕:“......看这个小公子一派富贵,看着就是个享福长寿的面相,怎么还坐牢呢?”
在场都知道容小龙的本事,除了妞妞。
偏偏一个几岁的孩子还是最重要的。
容小龙只能一边看着像是对赵帛讲话,一边其实是在和陈大状解释:“你们受了我的连累至此......实在是内疚不已,我当时带着奇奇去连城找你们的,结果等到半夜都没有回来,我当时情急,怕你们出什么事情,就召唤了朱成良,结果中了他的圈套,他杀了李奇奇,嫁祸给我,我当时脑子发热,只想着干净逃出来寻机会给自己辩白,没想到我前脚走,你们后脚就回到了店中。”
赵帛心平气和笑眯眯:“这有什么,现在想一想,还要谢谢你,否则我怎么知道蹲大佬是个什么滋味?原来是这样的......”
陈大状嗤笑:“这样的小公子,只怕蹲牢狱也是和白蒙不相上下,他哪里蹲过货真价实的.....估计你们都没有过。”
容小龙心说:我是有过的。虽然短,但是货真价实啊。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容小龙也懒得声明一二。
容小龙在意的是旁的事情:“你们怎么能寻到我的?”
回答的还是赵帛:“滕吉送的信。”
“滕吉?”
赵帛点头,解释道:“滕吉从金陵飞鸽传书过来,言语说你们从另外一条路去往连城,叫我们顺着路线寻过来。”
所以滕吉已经回去金陵了?H甚至还传书到了赵家庄去?甚至赵帛和月小鱼也寻线过来?
容小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问道:“现在几月了?”
“十一月都要过完了.......”赵帛说,他正色,“你们走了好久,知道不知道,李玄远获罪入狱了?”
十一月要过完?
容小龙记得自己入金陵的时候,方卿和府邸的牡丹花还依然在顽固开放。
他喃喃道:“十一月要过完了?”
赵帛不知道为何事情让容小龙忽然变了脸色,他只自己说道:“我们入狱,和你失之交臂,然后的了京城讯息出狱,再的了......那边的讯息,然后若离离家,再听说了李玄远的案子,然后再的了滕吉的讯息,再出来寻你们的时候,李玄远都定了案子了......你寻思一番,这要多久?”
容小龙明白这些事情的时间会很久,可是......
容小龙说:“我,我才.......”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把视线落到了陈大状身上,眼神盯他,嘴里问他:“你知道是不是?你拖延我们在这里如此久?”
赵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片虚无。但是他知道容小龙能看到什么东西。
陈大状道:“这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倒也算是夸大。你在山中混沌两日,落到时间其实也就月余而已。”
容小龙问他:“为什么?”
陈大状表情很平静:“一来我很久无人听我讲话,二来,你不是也很感兴趣你们容氏的事情么?”
容小龙一瞬间觉得身上都凉了。
陈大状似乎早就料到容小龙会这样一般,无所谓的笑笑:“我当时和你再三说,我不恨容和,其实是假的,我多少还是怨的,只是后来时过境迁,怨恨无用。那位神仙告诉我,怨恨会折损一个鬼来生的运气。那多不划算?但是你让我平心静气去投胎,我也做不到。”
“所以莫轻言一直知道我的?他是故意把我送到这里来遇到你?”容小龙依然难以相信,或者说,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他之前演戏演的可真好.......”
陈大状还是笑:“人家是神仙......什么不知道?只是在意与否罢了。他不在意,但是他慈悲,所以当初就答应我,会化解了我这份怨气,让我清清白白去投胎。”
容小龙还是没懂。
不过不要紧,陈大状很快就解释了:“容和当年为了自己的亲生妹妹,虽然算不上利用,可是依然还是不公的,他本来可以轻松替我的恩师翻案,让我恩师瞑目九泉,可是还是要让我以人肉去填补——当然我也知道,那确实是容和能够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办法。公私两全嘛。”
陈大状自嘲一笑:“公是顾文熙,私是他的亲生妹妹。至于我,一个毫无关系甚至可以算是陌生人的状师,确实不大要紧。可我也是一条人命也是一番人生啊.......我想不开,心里有怨恨,难道很过分吗?我又不是工具,我是人啊,我不是......我怎么能够是别人两全其美的垫脚石呢?”
容小龙无言。
陈大状看了看他:“可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莫轻言之前来和我说,我的阳寿要到了,会让容氏孩子来见我一趟,他告诉我,那个容氏的孩子出生在容氏覆灭的那年,不曾享受过容氏的荣光,孤单长大,不解自己身负的沉重,也不懂自己未来的路,其实很可怜。”
莫轻言当时还和陈大状说,你也很可怜。
陈大状见到了那个很可怜的孩子。
十五岁。长得很小,和容和有点像,同样都生的很漂亮,皮肤很白,他比容和要瘦一些,没有陈大状当年印象中十五岁的富贵少年圆圆的脸。他眼神也不算是那种懵懂无害的模样,更多的是一种置身局外人的凉薄,这就很像当年的容和了。
容氏覆灭的消息,他是从莫轻言的口中得知的,他没有很痛快。他甚至大哭了一场,亡魂没有什么眼泪,他却仿佛感觉到了心痛和呕血的冲动。
他的国破了。家也亡了。
陈家村到现在,都不知道外界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也好。
南齐依然是南齐。
那个南顺,依然是去不了的远方。
很好。
那个容和,后来的白蒙,从未谋面过的少女,被处斩的白罗海,一朵牵连十数条人命的奇花。那个高高在上能够俯视沧海的醉仙楼。永远都成了历史。
当年那个海风中从容微笑的容和消失,重合了眼前稚嫩的,少年的脸。
少年的容小龙问他:“那你如今,如何才能消除你的怨气?”
陈大状说:“......已经消除了。——容和牺牲了我的一生,我浪费了你月余的时间。平衡了。希望没有耽误你正事。否则我会很抱歉。”
陈大状说完,最后看了容小龙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默默的转身离去了。
他一眼都没有去看那个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