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故事很短,才说到一半,那个老头已经出来了。
赵帛一边盯梢一边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调继续讲:“这是外族的,你姑且还能自我解释为是蛮族不开化所致。但是其实,在以前的时候,不少的,还有个说法,是以前的鼎,一言九鼎的鼎,就是烹煮人肉的器皿。只不过那个时候就是吃人,吃战败的俘虏,作为一种功勋,那个时候并不以吃人为耻辱或者不开化的象征,那个时候,战胜国吃到战败国的俘虏十分平常。”
赵帛把视线转移到那院中。那个老人以一种和刚刚不同的颓然气势在院子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掉。仿佛是当做自己家一般大大咧咧起来。
那个带着他来的男人依然低眉顺眼,只是甚至僵硬的可以,没有半点想要留客人的意思。
那老头装作不知,磨蹭来磨蹭去,终于慢吞吞的回返。老头也瘦,穿着一件粗布的土色褂子,束腰,身后挂着他装着烟草的荷包和烟杆子。
那老头走的慢吞吞的,但是这段路也就那么长,再慢也没多会就没影了。
没了影子之后,那个女人从屋子里掀了帘子走出来,她刚刚一出来,容小龙和赵帛就立刻低下了头。
那个女人敞着怀,前襟露出一片雪白风光,女人原本溜光水滑一丝不乱的头发都都乱了,如稻草那样毛毛躁躁的顶在头上。
此刻这个女人脸上刚刚那种低眉顺眼闷葫芦一样的样子消失了。
她就那样一动不动,也不去整理衣裳,就那样倚着们,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站在院门口,也不动。
他生的瘦,瘦瘦直直,腰带扎的紧实也显不出腰来,就好像他本身就是个细细的竹竿那样。他唯一鼓出来的就是怀里那块,那里塞着钱袋。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就这样隔着一个院子的短短距离,一个怒目相视,一个故作不知。就这样僵持。
赵帛觉得这样的僵持不是办法。
他捅了捅容小龙:“我们走吧?”
容小龙也觉得瞧不出别的来,早有此意,巴不得赵帛来说这一句话。
“走吧。”
他们刚刚有动作,那个女人也有了动作。
那女人走了出来,先有了动静之后,那个男人也往前走两步,他们在刚刚洗衣服的水盆处相逢,男人从怀里掏出来一把梳子,女人接了过去,在水盆里蘸了蘸水,开始梳头。
过了一会,女人麻利的整理好了一切。然后默不作声继续洗衣服。
从头到尾,女人和男人都没有交谈过一句。
但是男人确实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和刚刚不同的,明显轻快的步伐走了出去。看那方向,想必又是那个饭馆。
容小龙说:“我们要跟着那个人才行。”
赵帛点点头。
在走之前,他特意迟疑了一会,再回头看了看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在搓衣服,非常用力,感觉这样的力道,洗的根本不是衣服。
......
容小龙和赵帛去而复返。妞妞手里的那块肉还没有啃完。
从桌上那个啃了一小半的桃子上来看,妞妞曾经一度啃累了,转而去啃了桃子,又啃了一半桃子之后,才继续又再接再厉。
容小龙问月小鱼和若离:“我们走了之后,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没有,”回答的是月小鱼,“你们呢,你们跟去,发现了什么吗?”
月小鱼自觉问的挺坦然的。
结果就是看到了赵帛和容小龙双双红脸。
这两个红脸落到了若离眼中。
若离:“呵。果然。”
她说。
月小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果然是这样啊?”
赵帛点点头。
赵帛的适应力看起来比容小龙要快多了,赵帛说道:“估计大半个村子都这样。连那些小孩都见怪不怪的。”
月小鱼皱眉:“小孩子知道什么?”
“小孩子什么不知道?”说这话的是若离,“小孩子什么都知道。他们只是不会知道对错罢了。”
小孩子或许不知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会看,会观察。会懂得一个桃子就能带回家一个人,会懂得带回家一个人就等于多了一笔钱。那个钱或许会换成今天桌上吃的肉父亲喝的酒,会变成床上新鲜的棉被,会变成小孩子过年的时候穿的新花衣裳和新鲜的鞋子。
而看着这些长大的小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是错的呢?
这种就未免也太过于可怕了。
“这确实很可怕,”若离说道,“但是更加可怕的是,一个靠着官道的村镇大半的人做这样的营生,当地官府居然真的不知道?未免有点可笑吧?”
村子再小,也有村长的。
村长上面有镇,有乡,有里长等等,再往上,有县令,县令里的府衙有师爷,有官差,有捕快,各种杂役。
虽然朝廷规定,地方官员无意外不可回本乡任职,为避免徇私偏职等等。但是地方官员的下属,却实在是会有很多当地人来担任的。
比如师爷,比如捕快,比如杂役,比如门房。连村长也大部分都是本地人。
这是好差事,一个村子出个吃公粮的,谁家都沾光。而一个吃公粮的本地人,对于本地的一些事情,能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
这都这么明目张胆了都......
若离他们坐在这个饭馆,一顿饭功夫没到,就看出来了一些古怪。这可是官道边。四舍五入,等同于天子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