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是晚了,护卫说道,那个时候,赵帛的脖颈上确实是被挠了两道口子。其中一道只是破皮,一道见了血。
不过护卫说,已经当时就寻到了解药。也缓解了。
赵小楼当时确实想要松一口气。但是转头瞥到了闫大夫铁青又呆愣的脸色,赵小楼那口气就怎么都叹不出来。
就像现在这样,他心里憋闷无比,一边牵挂着赵帛中了招,一边又是心疼又是恼怒,看着那断掌又觉得卫华下手实在是太轻,又在计较卫华为何下手这么慢,一边却又明白为何卫华下手会有迟疑:颜康是西奥的使臣,一旦江湖人手段鲁莽,真的误伤了人命,往重了说,那就是两国的事情。
这两国的事情,绝对不是一个江湖的世家能够承受得住的,更加不是卫华能够承受得住的。
卫华的犹豫,赵小楼当然理解。但是他恼恨于颜康伤了赵帛。
他又听到闫大夫说只要是毒,皆会丧命。
那么之后即便是说什么慢性毒,或者是一年半载都发不出来也没半点的后续安慰作用。
因为实在是无济于事的。
发不出来,那有没有可能毒在肌里?血液?内脏?真气中呢?会不会影响五脏六腑,武功进展,寿数安危呢?
那是进入了血液中的毒素,又不是那种所谓的死士在牙齿里凿空藏的毒。那已经进去了血液了。
牙齿里藏着的毒,好歹有一层蜂蜡裹着,还被牙齿给裹着。事情败露要自尽,是必须同时咬碎牙齿,蜂蜡,和舌头的。让读书进入舌头中的血管,直接毒到大脑。
所以很多死士最后自尽,满口都是血,还真不是毒素所致。
而是自己断舌的行为。那样的决绝,活生生咬下自己的舌头,就算是不被毒素给毒死,也是会被活生生被自己的血给呛死。
而赵帛中的毒素,即便是慢性毒,如今也已经跟着抓破的皮肤流入到了血液里了。
赵小楼克制自己的声音,很缓慢地说道:“闫大夫,您的友人,或许有可能是被威逼所至。否则也不会传递如此讯息吧?”
闫大夫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说道:“一入杏林堂,终身不可脱。他既然曾经是杏林堂的人,就不可以做出害人的东西来。他既然做了,又留下了讯息,只要一旦讯息传来,别说此刻隔相江江水平息,即便是江水依然滔滔,杏林堂也有办法去清楚叛徒。”
闫大夫的眼前直勾勾的盯着那一一个很小的瓦盆:“这些纸钱,算是我提前为他烧的。以前没有烧过,说来可笑,我那个时候从来没有想过给他烧纸钱,可是我心里笃定他已经死了。如今我给他烧纸钱,是因为我心里笃定他必然要死了。”
闫大夫叹了一口气,又再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一边的赵小楼似乎觉得那第二口气是闫大夫再替他叹息的一样,他心里忽然莫名其妙的就松快了一些。
这种很奇怪的感觉令赵小楼惊诧的睁大了双眼。
他在一片惊诧中,听到闫大夫说:“我如今年老,大概无人把我这把老骨头放在眼里。可是即便是老骨头,也要为了后生去拼一拼。别的不说,那小子,老替我去偷酒喝。”
赵小楼在明白了闫大夫的意思之后,愣住了。
闫大夫看了愣住了赵小楼一眼,笑道:“走吧。咱们地启程了。带着我这把老骨头上路,可就没来的时候快了。”
赵小楼赶紧把闫大夫给扶了起来。
闫大夫抖了抖衣摆上了落叶,指了指那个已经凉掉了瓦盆:“那个也带上。”
赵小楼就带上了。
第三天,闫大夫就收拾了包裹,带着那个烧的黢黑的瓦盆上了马车。由那个报信的护卫带路,一路浩浩荡荡的启程了。
为什么是第三天,因为闫大夫这一次出门,几乎就和搬家一样。
什么都要带着。
用惯的香要带着,带了香自然就要带几个看得顺眼的香炉和手炉,保暖的大氅也寻了几件新鲜的,配合的夹衫和棉衣也带着,还有新的鞋子和长袜等等,还要带一些零嘴,比如腌制好的橘子糖,今年新下来的秋梨糖,晒干的胖大海,金银花,纶巾,挠头的簪子,暖手的汤婆子,一件没落下,都挑了个遍。
到最后选马车,也选了一辆最称心的,往里面铺了软和的软垫被子靠枕,摆上了水果,暖壶,蜜酒等等。这才抱着那个烧的黢黑的瓦盆放下了帘子。
中间有好几次,都有人旁敲侧击问赵小楼,是不是闫大夫不愿意去,故意找事磨蹭的?
闫大夫又不是没出过院门,跟着去淮南,去连城,去旁的地方,那次不是拔腿就走?这一次倒好,整的就像是搬家一样。
有家丁还嘀咕:“又不是不回来,带那么多没穿过的新衣服干吗?风尘仆仆的,这还没过年呢.......”
赵小楼没说话,只让家丁尽可能满足闫大夫的意思。
“他想如何就如何,想带多少就带多少,一辆马车不够,就给他两辆马车。要多少水果就给他装多少水果。”
闫大夫还要水果。要桔子,要甘蔗,要蜜饯,要冬枣。
都细细地挑了每一个都完好新鲜的果子,好好的放在了专门的箱子里带着。
闫大夫很满意。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竹青色的衣裳,外面罩着一件绣着松鹤映雪的暗纹的白色大氅,站在属于他的‘家当’面前,对着赵小楼微微一笑。
赵小楼回以微笑。
他旁边的管家忽然说:“闫大夫这身打扮,很严肃......似乎从何处见过......但是想不起来。”
赵小楼记得。
十二年前,赵小楼跟着自己的哥哥就是赵帛的父亲在隔相江钱遇到了对着江水痛哭的闫大夫,以为他要投江,便赶紧上前劝阻。
得此相识。
当时,闫大夫就是这一身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