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徐长生只做到了记住这个教训,却还是没有真的做到这一切。
他做不到对小和尚下死手,也没有能力去留三分余地给眼前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低嗅了一下手里看着平凡无奇的普通箭头。
抬眼再看徐长生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变换了一种笑意,那笑意让徐长生读不懂,可是嘴里出口的话却听懂了:“原来你也是杀厉鬼的人。既然如此,早干嘛去了?”
年轻人说:“我还以为你和这只鬼是一伙的,刚刚还在犹豫,我是先捅了你,还是先解决了他。一下子遇到两只鬼,刚刚还真让我心惊胆战了一下。.......幸亏了,勉强算是自己人。”
话虽然这样说,不过徐长生还是被吊着。
年轻人说道:“你看着有点古怪.......”
徐长生被吊的有点充血,耳朵也有了声音,模模糊糊的问:“哪里古怪?”
年轻人的声音钻进去徐长生的耳朵里:“你看着跟了这只鬼很久了,可是却迟迟不动手,为什么?别告诉我是你看着这只鬼现在还像个人的模样,所以觉得杀了他像杀了活人一样,于心不忍?”
徐长生卡壳。
倒是轮到那个年轻人惊讶了。
年轻人说:“我原本就是信口胡说的,居然是真的吗?”
徐长生无语。
年轻人也快要无语了:“荒谬啊荒谬......对一只鬼手下留情,我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你疯了吗?”
徐长生听到年轻人问他:“你既然也是同道,想必也是知道,这只鬼是怎么样才能叫我们青天白日肉眼所见的吧?”
徐长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年轻人火气越发的大了,口气也严厉了起来:“不说话,不说话就是知道了吧?既然你知道,就知道这个鬼手下有多少亡魂,你既然还敢对他心存怜悯?就你这样,你还去做个什么劲呢?你干脆回家耕田算了!......怎么你还不说话,是无话可说无言以对了吗?”
徐长生想要告诉年轻人,他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被吊的太久,血都冲上了脑子,一张脸眼看从涨红变成了猪肝色,耳朵里面也是嗡嗡作响,根本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徐长生不仅说不出来话,就连手脚都没了力气。
这下就不像是一个扑棱的鹌鹑,而像个已经断气的鹌鹑了。
徐长生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他忽然泄了力气,双手下放,另外一只脚也塔拉下来,没了气息。
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来得及听到年轻人一句惊呼或者诧异的反应。
果然,这样的定力,才算是个处变不惊,能成大事者。
就像那个当初的那个军医。半生辛劳,处变不惊。后来不仅得到了两任将军的大力夸奖,最后战事结束之后,还跟着将军入京,顶替了太医院告老还乡的以为太医的位置成了当朝的太医。
此后前途无量,子孙蒙阴。
同样都是出身军营的,在刀枪剑雨中救治伤患,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就能得到荣华富贵官运亨通,而他这样的在战场上吓破了胆,怕死在战场不惜当了逃兵的,只会落得个现在这样成了待宰鹌鹑的下场。
不得不说,老天爷还是开眼很及时的,还公平。
........
老天爷公平着呢。
徐长生是个逃兵,又不是杀了人才得了自己活命的机会的。所以罪不至死。徐长生也是不知情,不知道那个小和尚的厉鬼到底犯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心存怜悯和侥幸,故而迟迟不下手。
年轻人也不会因为这个理由杀了他。
所以徐长生还有理由可以悠悠醒来,然后神志清醒的和年轻人继续对话。对话之前,他搜罗了一下那个小和尚的影子,已经不见了。看来是没了。那个年轻人已经先下了手。徐长生心里不知道是一阵轻快还是一阵难受。
他没有下手,可是终究要下手,既然他迟迟下不了手,总会有人去做。
就比如眼前的年轻人。
他手里还是握着那把刀,刀刃锋利,闪着寒光,一下一下的,轻拍在年轻人的手心。年轻人的手心干净洁白,一点脏污都没有。也没有看出来洗过手的样子。
难道厉鬼被杀,是虚无缥缈,宛如贺兰愿那样吗?
徐长生不懂。也懒得去好奇。
徐长生醒来第一句话终于正常,像个两个萍水相逢打开方式不正常的陌路人的例行对话:“你是谁?”
那个年轻人没有回答,而是慢条斯理的抬头瞥了他一眼,反问徐长生一句:“你和容氏的指路人有什么关系?”
徐长生的脸刷一下白了。
他没说话,可是表情已经泄露了心里的慌张。
年轻人露出果不其然的微微一笑。
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徐长生,绕着徐长生和那个大树转了一圈。
年轻人的视线停留在徐长生的脸上,很肯定地说:“你不是容氏的后人,你脸就证明不是,你的年纪也证明就不是......你若是这个年纪的容氏,只怕早就被杀了。魂都没了,怎么可能还能走走在青天白日之下?不过你却有指路人的东西。你是如何的到的?”
年轻人问了一连串。
可是徐长生一句话都不想要回答他,而是一直再问他:“你到底是谁?你是什么身份?是太夫吗?是什么地方的大夫?为什么要杀了鬼?”
年轻人也没有想要回答他的意思,反而抬起眼皮,给了徐长生一个‘你在教我做事’的眼神。
这个眼神,徐长生读不懂。
他只是一直一直在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到底是谁?你也不是容氏,所以,你到底是谁?和指路人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