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刘灵灵跟老马谈了一夜。好在老年人瞌睡本来就少，且白日里也没多少事情可干，倒很乐意跟这个小姑娘谈心。在他心中，早就把刘灵灵和王丹平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这次刘灵灵独自上山，老马就觉着不对劲儿，再加上溺水事件，便越发觉着这姑娘心里有事瞒着他。他也年轻过，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不想花样年华的刘灵灵走自己的老路，落得个抱憾终身的下场。

刘灵灵喝完姜汤，浑身热乎了起来，休息了一会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复苏。年轻就这点好，身体恢复的快，精力旺盛，也经得起折腾。早先吃的小土豆经过这一通折腾，早就随湖水一块吐在沙地上了，甚至没来得及经过消化系统的吸收。

“可惜我的烤土豆了。”饥肠辘辘的刘灵灵想。

老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锅具中烧焦的食物残渣收拾干净。他来到里间，用手摸了摸刘灵灵的额头，还好不烫，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刘灵灵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老马，温顺得像个小猫咪。

“马伯伯，我有点饿了。”刘灵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她知道老马刚收拾完厨房。

“好，好，知道饿就好。你等着，伯伯给你做饭去。”老马激动起来，他喜笑颜开，挽起袖子就往外走。他甚至没有征求刘灵灵的意见就给她做了土豆疙瘩汤。

这是当地的家常饭，烹制简单，味美且养胃。土豆切小块，用猪油煸炒，加水煮沸。普通面粉加盐少许，再加少量凉水，用筷子搅拌成拇指头大小的面疙瘩，下入沸水中煮三到五分钟。鸡蛋打匀，关火，把蛋液淋入面糊中，稍稍搅动便可出锅，一碗香滑软糯的土豆疙瘩汤就做好了。

刘灵灵坐起来，吃得满头满脑的汗。这是她吃得最香的一碗饭了，嘴里吸溜出很大的动静，跟自己文静的外表形成很大的反差。老马静静站在床边看着她吃，又欣慰又心疼。

“闺女，我给你讲讲我儿子吧。”收拾完已经凌晨时分了，老马躺在自己的床上，跟刘灵灵的小床只隔了两米远的距离。关了灯，房间黑黢黢一片，这样的环境下聊天很有感觉。

老马主动挑起话头，实则是想引出刘灵灵的话。

“嗯。”黑暗中，刘灵灵把身子转过来，对着老马的方向，声音充满期待。她最喜欢听老马讲故事了。

“老伴走后，我一个人在这山上，一直在回想我的前半生，感觉最对不起的人是儿子啊。”老马打开话匣子，幽幽叹了口气。“在他很小的时候，我们两口子就一直吵，闹得鸡犬不宁。他很懂事，起初总是在我们吵架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或者去洗菜，或者去洗碗，或者帮着捡拾柴火。他那么小，还以为自己帮着大人干活就能少一些争吵。可那时的我们都还年轻气盛，谁会在意一个小孩子的举动呢。”

黑暗中，刘灵灵抽了一下鼻子，她觉着心里很堵。这孩子怎么跟小时候的自己那么像呢？每次养父打骂母亲的时候，她也会跑出去，帮着打猪草，尽量多干一些事情，天真的以为这样做了会得到养父的怜悯，可事实是她太天真了。

“再后来，儿子上学了。我们还是吵，当然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妈妈挑起的，原因是嫌我挣得少，没出息。我开始也让着，但吵得厉害了我就还嘴。儿子就搬个小凳子写作业，一边大喊：‘吵死了，打扰到我学习了！’。也只有这时候，她妈妈才会停下来。这招很凑效，你说这小子，咋从小就这么有心思呢？！”老马笑了笑，感觉很心酸。

刘灵灵鼻子又抽了一下，眼角发酸，泪水默默流淌……

老马顿了顿后接着说：“上初中了，儿子成绩很好，可话也渐渐少了。可能是青春叛逆期到了吧，他不再阻止我们吵架，只是会偷偷把奖状放在显眼的地方让我们看到。直到那一天，他妈妈愤然离家，他也变得更加沉默了，只是不停的学习，读书，近乎疯狂。我想一定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做好了离家的准备吧。”

“儿子有出息，比我有出息。他考出来了，还出国了，这在当年是何等的荣耀啊！我很欣慰，即便他不再回来。现在的他应该是自由的，他是彻底解脱了，这是最好的结果……”说完，老马沉默了。

刘灵灵哭得稀里哗啦，她羡慕老马的儿子，有一股韧劲儿，比自己强多了。

“说了这么多，口干舌燥的。你也说说吧，讲一讲你的故事。”过了好一会，老马说。

受情绪感染，刘灵灵开始讲述。讲她小时候，讲她的母亲、养父、弟弟。

“马伯伯，我失业了。”刘灵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