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寂真君:“玄离神君!你胡说什么,素家乃是十大世家之一,妙语修行已将入天阶,又生得聪慧漂亮,怎会看上凛苍河这个无权无势无才无貌之人,就算要护着自己的徒弟,也要有个度。”
素妙语柔声:“师尊,无妨的,毕竟那是玄离师叔数千年来收的唯一徒弟,妙语能够谅解。”此时大殿之人更觉素妙语可怜,对玄离凛苍河有了几分愤恨。
素妙语看向玄离:“是因为,他……他……他威胁我。”
玄离:“他不过方入我门下一百年,你却已在子寂真君门下五百多年了,何故能让他威胁?”
素妙语攥拳,良久才松开:“他……他有我的有我的……有我的洗浴图,他说我若不去,他便把图散发出去。”
东方驷行出将一打画像交给玄离,恭敬道:“师叔,这是在凛苍河卧房床下搜到的。”
玄离接过看都未看直接丢入空中,散落大殿,殿内弟子均看向图,图中一女子□□站在浴盆边,女子酥胸挺拔,美腿修长,容颜娇媚,玉臂拢着墨发。素妙语攥紧拳,紧咬着唇,恨恨地看着玄离。
玄离剧烈咳了起来,良久咳嗽才止:“抱歉,一时手滑,无心之失。”
子寂怒:“玄离神君!你!好啊!”后甩袖坐回位置。
玄真看向玄离:“玄离师弟,如今可信了?”
玄离随意地拨了拨墨发,如今明白今日这局是早已设好的,只等自己重伤开局,多说无益。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懒懒道:“师兄如此费心,不信也是要信的。不如跳过这些过场,师兄直言想要如何处置?”
玄真倒是没想到玄离会说得这般干脆,原本还准备了许多说辞如今倒是可省去了。点首应道:“好!玄离师弟能够看开,当真不错,这才是我所认识的玄离师弟。依我看,如此逆徒必然要毁其根基,夺其灵识,粉身碎骨才能对得起受害者。”
玄离眸中闪过冷意:“师兄还真是一点都不容情,他父亲是我所为与他无关,如今更是被我诛杀。至于这位风骚,哦,不对,是风采不凡的素妙语师侄也未有任何伤害,而南宫师侄根基也未毁半分,师兄却要将苍河挫骨扬灰,这处罚未免太重了些,正所谓人生在世,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师兄当真不能给苍河一个悔过的机会么?”
玄真沉默,玄离继续道:“更何况他自小入我门下,如今出此偏差乃是我未能教好他,他的错当由我来待受。师兄以为如何?”说完这些玄离便剧烈地咳了起来。
今日所有的局原本就是针对玄离,凛苍河死活玄真跟本就不在乎。方才玄真还在担忧万一玄离不肯替凛苍河担责,自己要如何找到理由处置玄离,如今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故作叹息,惋惜不忍:“师弟已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若再多说,倒是显得我不近人情了,但凛苍河的根基却是不能留了。”
看来这便是老神仙所说的血光之灾吧。该来的总是躲不开的,玄离叹息一声:“自然!”言罢手画剑印打入凛苍河体内。
凛苍河只觉体内苍梨剑瞬间碎裂,所修仙力顷刻间流失,根基尽毁,周身剧痛无比。同时也觉察到玄离封了自己原本修习的气息。是担心自己暴怒之下激发体内修为,而这具身躯承受不住爆体而亡么?
玄离咳道:“师兄可还满意?”
“玄离师弟这份决断师兄佩服。但……”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玄离笑:“我知道师兄要言什么,这样……咳咳咳……我受子寂真君一掌!而后再受玄真师兄一剑,如此可够了。”
玄清此时才回神忙起身:“不可!十三,你的身体!”
凛苍河闻言已顾不上剧痛,焦急地看着玄离拼命地摇头。他知晓这对玄离意味着什么,玄离与少穹那一战伤的有多重他最是清楚,这一剑一掌轻者毁掉根基。玄离可是修到太虚境的仙者,修士境界越高毁根基后想要再修便越难,这无疑是让玄离此生做一个凡人,甚至连凡人都不如。重则直接要了玄离性命。此刻他想说让我死,若罚便罚我,但他却什么也说不出,若是可以他当真希望冲破禁咒重提修为,但可惜他做不到,只能看着玄离拼命地摇头。
玄离看向子寂与玄真虚弱道:“子寂真君、玄真师兄,出手吧。”
玄清飞身护在玄离身前冷冷道:“够了,今日这出闹剧够了。”
子寂恼怒:“闹剧!玄清神君,我弟子的青白,南宫师侄的修为是闹剧!果然痛不在己身便可如此凉薄无情。”玄离低声对玄清说道:“我第一次求你,也许是最后一次求你,稍后带苍河下山。”
玄清不可置信地看向玄离,玄离推开玄清:“出手吧。”
子寂抬手便是一掌,掌中十成仙力打向玄离。玄离身形微动,掌力便被卸去了三四成,然口中还是吐出一抹朱红,剧烈地咳了起来,身形不稳,玄清忙扶着玄离。玄离拭去血迹:“自此,苍河与玉衡咳咳……咳……的恩怨了结。”
子寂冷哼:“妙语,我们走。”
玄离看向玄真:“玄真师兄,出手吧!”
玄真满面不忍:“玄离师弟何苦为这逆徒承受这些,我这一剑下去,怕你会根基尽毁甚至丧命,你知道,我行事向来不讲情面,对自己如此,对别人亦是如此。这一剑我当真不忍刺出,师弟你莫要为难师兄。只要你肯将凛苍河交我处理……”
玄离:“玄真师兄,出手吧。”
玄真长叹一声:“韬光!”一柄玄器便入玄真手中,玄真抬手沛然仙力运于剑上,眸中闪过一分狠厉,一剑刺入玄离胸膛。
一道闪电照亮正殿,随着一声雷鸣,窗外暴雨倾盆而下。
玄离素衣再添新红,玄真拔剑,玄离宛如一片秋来落叶在这风雨中缓缓凋零。
凛苍河怔怔地看着,时间仿若定格在这一刻,玄离倒身的每一瞬画面都无比清晰地印在眼中,刻入心间。
玄清抢步扶住玄离,看向玄真等待着,玄真沉声对众人道:“今日此事就此了结,日后若有人再敢提及,我玄真的剑绝不放过。”
玄离闻言转头看着凛苍河:“自今日起,你我师徒缘尽,自此与天玑宫再无瓜葛,此钗……为证。”
玄离气若游丝,用一红色发钗换下凛苍河头顶玉簪,众人也没多做注意。凛苍河见过那发簪,知晓这发簪的用途,他知道玄离这是在给自己最后一层保护。
玄离看向玄清,玄清不理,此刻玄清只想陪着玄离,他知晓玄离的伤有多重,可能下一刻便……玄离低声苦笑:“玄清师兄,最后一件事了,你当真不肯帮我……”
玄清攥拳良久沉声:“罢了。”说着转身拉起凛苍河,凛苍河拼命摇头,死命地拉着玄离的衣衫,泪如雨下,心中大喊:“我不走,我不走,十三,让我陪着你,求你,十三。”然终是为玄清拖离。
殿外暴雨更加大了。
玄离看着凛苍河温和地笑了,无声地动了动唇:“今后,我再难陪着……”话未尽,笑已浮下,双眸无力阖上。
时间仿若回到了百年前,只是那道华光终是在这一刻彻底地碎了。又失去了么?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还不到百年,不到百年!凛苍河后悔至极。
为什么自己明知他将面临生死之战却还在耍性子!
为什么大战前明知他在门外,自己却不肯开门一见!
为什么直到此刻,自己都未主动与他说一句话!
为什么自己连最后陪在他身边都做不到!
凛苍河恨自己不懂珍视,恨自己只能看着玄离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却什么都做不了……
送离仓夷山,玄清将凛苍河撇下,同一时刻玄离赠予凛苍河的梨花瓣玉顷刻碎裂,玄清自然察觉到了:“这是……竟然是……难怪命格阴寒,百年大限的你竟然还能活得这般好,十三却经生死劫难,他竟为你逆天转命!凭什么?你与十三才相识多久,凭什么能得他如此对待!罢了,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既是十三最后的心愿,我必然要为他完成!自此,你与我仙门再无瓜葛。”
逆天转命!他竟为我逆天转命!难怪后来我能测算命格时竟然已回归七杀!原来是他,是他承载了我原本的命格!他今日所有劫难都是源于我!都是代我受劫!为什么总是这般默默地做一些事,总是不同我说!十三,我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你如此?哪里值得?!蓝衣呀蓝衣!他已经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竟还疑他真心!你当真无心么?!不,不行我要回去,我要陪在他身边,十三,等我,等我!
玄清后面还在说什么,凛苍河早已听不清,只是卑微地看着玄清不断向他扣头哭喊:“求你,让我回去陪他,让我陪着他,我求你带我回去,让我陪着他!”
直到此刻凛苍河才能出声。
玄清不理御剑离开。
凛苍河依旧不断地扣头,不断地哭喊:“求你,求你,让我陪着他,让我陪着他,让我……”看着越来越远地玄清,凛苍河声嘶力竭地喊:“带我回去,让我陪着他,带我回去……求你……带我回去……”
……
暴雨中,凛苍河一点一点地爬向仓夷山。眼前,那个笑着的玄离,那个罚自己抄静心经的严厉玄离,那个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夸赞自己的玄离,那个在背后满脸鄙夷议论别人的玄离,终在这暴雨中渐行渐远最终湮灭在这暴雨中。
“不……不要走,十三!不要走……”凛苍河哭喊着,“不要走,十三……不要走,十三……”
时间在暴雨中渐渐流逝。手已见骨,白衣染血,墨发浸在已被染得鲜红的雨水中。凛苍河早已不知痛,只知缓缓爬向仓夷山,口中呢喃:“十三,十三,等等我……我就快回去了……十三……”
……
不知过了多久,少穹撑伞遮去风雨,此时凛苍河精神已经恍惚,只知道向前爬。少穹一眼便看见凛苍河头上的红簪,一把抓起凛苍河:“出了什么事,这红簪怎么会在你头上。”
凛苍河目光呆滞地看着少穹。
少穹怒道:“你说话!说话呀!”
凛苍河这才反应过来,认出来人,哭求:“求你,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他……求你……”
少穹怒极,用仅剩的耐心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便送你过去。”
凛苍河便将事情原委一一说明,少穹周身魔气爆发,冷冷:“寒君,带这个废物回去。”重寒君扶手,后带凛苍河御剑离开。
凛苍河哀求:“求你,带我去见他,我求求你,求求你,带我……去见师尊……求你,求求你……”
重寒君不理,凛苍河只能看着自己离玄离越来越远,他仿若疯了般一口咬住重寒君手臂,重寒君吃痛但并未放手冷声:“你师尊费尽心思,以命护你,你当真要回去送死,将他护你之心踏入尘埃,毁掉他最后的期望么!”
闻言凛苍河沉默松口,整个人仿若没有了灵魂的躯壳,双眼空洞地看着仓夷山泪如雨下,让人忍不住心疼怜惜。
重寒君不禁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