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还是少年时,街上行人每到赶集日子都乌央乌央的。赶集自然是很热闹的,街摊上摆的东西堆成了山,有些摊上挂几只鸟笼,就单听鸟叫就保管你新鲜地走不开,有些摊子把东西摆得整整齐齐,赏心悦目的,也有摆的不好的,想找一个东西得翻上个半天,翻来翻去,一团乱麻了,最后买不买是回事,摊子早变了鸡窝了。当然也少不了几个卖小吃的小贩,炊饼,凉皮儿,大麻花,还有臭豆腐,羊肉串,碰到了个个都像十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热情的不得了。当然也有几个不待见客的,闷着头一个劲儿的做,做了半天,前边儿做的都凉了,也没见一个客来的。
赶集是门学问,这是祖母的名言。从早到晚,什么时候去,碰到个刺儿的商贩怎么讨价还价,她驾轻就熟,若是碰到个讲价避重就轻的,那准是要倒霉了。但也有失手的时候,有一次祖母买了三斤土豆,回来发现土豆都发了小芽了,气的不行,提着菜篮子就往集上走,没两就到了,她拿起一个土豆就往摊主身上甩,边甩还边骂街,摊主后来自然也是服服帖帖的。自那以后,祖母买菜谨小慎微,生怕买错了,生怕买贵了。
如今,祖母与这些摊子周旋了大半辈子了,我想这实在算是她一门很厉害的本事了。祖母不光自己赶集,妈妈空闲时也被带着去集上买菜,到了集上两辈子的女人买啥斗争先恐后的,挑的菜个个是好菜,两人都会买,卖小吃专去拐了弯人少的摊子,妈说着样的摊子价格好还不用排队;祖母则常爱去人多的摊子,她也不干啥,就站在人堆里看别人挑来挑去,有时还倚老卖老的与年轻人抢好菜,把年轻人和摊主都气的不行。
爸在这方面的经验则远远没有妈妈和祖母多,爸放假了,我们一家人都去集上买菜,奶奶在一旁教着爸怎么挑菜,怎么讨价,爸连声答应,等到让他挑了,他先有模有样的捣鼓下这个,在摆弄下那个,等到最后买的菜的品相还没奶奶的一半好,价格比祖母的也贵,奶奶又给爸演示了一遍让他去挑肉,爸还是连声答应,让他买时,他就犯了嘀咕,买回来的肉个个暗红,显然是不好,恐怕再让爸挑几次他都会犯错了。
祖母的这门手艺可不想到了爸这一代就失传了,于是祖母便大力培养我的赶集能力,空余时间,妈妈也会带我赶集,他们教我的大同小异,无非是挑好菜,压菜价,勤换摊,穿得朴素点罢了,这对我来说并不难,于是很快便学会了。
可是这种本事我在校园里却用不上了,校园的节奏快,食堂也都是快餐,赶集将就的是慢中找精,可是食堂中的菜个个看似精美可口,根本不需要去再挑再选了,这无非是减少了时间,让我们能够有更多的精力去学习,但也少了一些挑选时的专心,少了些慢慢的快乐。
如今,我已经工作了,但当年跟着祖母去赶集的乐趣已经找寻不到了。祖母走了,带着她的这门手艺一起走了,我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只觉得少了些什么,又觉得弥补了些什么,于是年假时回到久别的故乡,带着母亲一起去赶了一趟集,母亲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赶集了,她只说,集和菜市场不一样,集多了许多的人情味,说着说着,母亲眼光中多了一些东西,又好像是变得空空如也似的。
到了现在,我们一家人到现在也像赶集一样,挑选好了东西,讲好了价钱,也就上路了。把那些所有的留恋都放进菜篮子里,做好了饭,等家里人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