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非想提醒皇帝,若他忘恩负义,无所牵挂,来去皆赤条条一人。这样无所顾忌、无所畏惧的臣子,真的是可以放心用的良将吗?
不料这番话却勾起皇帝另一通情肠。
惠和,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他的姐姐,也很温柔体贴,悉心周全。却远嫁西北,多年不负相见。回宫之时,皇姐已失去孩儿,夫君在外纳妾生子,她在佛堂安然度日,意气消沉。
可恨,他却为姐姐做不了什么。
这般如此,对林其琛便连最后一分不满也消去了。
况,那位林侧妃也很讨惠和的喜欢,二人常相邀礼佛,言语颇适。
皇帝扭过心神,将视线投在书案上的一封密报上,淡淡道:“靖安侯父子不日回京,你且注意些。”骁骑卫指挥使与佥事具是他们的人,容不得半点疏忽。
林其琛静静应“是”。
怎能不留心?那个娶走他心上人的男人。
“那日你予我的药丸,可有方子?”皇帝又交代了些私密的公事,方来了个大转折。
突如其来的“身孕潮”令皇帝对身边的太医产生了浓浓的疑虑,跟林七许猜得半分不差,确实,姜允为他调制的药方有助于生育。见效也很好,三位后妃里,总会有一位小皇子的诞生,这会使他的皇位更加巩固。
可太医署是怎么回事?姜允医术虽佳,素有送子观音的美称。但这不代表在皇室任职的医官都是庸人,连一剂强身健体,有助生育的药方都开不出来。
林其琛却很光风霁月的舒朗,伴着少年的清润风华,笑道:“确有的。微臣这便写下来予皇上。”
“哪来的方子?”皇帝顺嘴问着。
林其琛心头略有犹豫,嘴上倒顺溜着:“姐姐习过些医理。至于这方子,是生母留下来的。”
林侧妃稍通医理这事,他偶尔听太后说起过。仅管疑虑难消,但这药方仍是要的,况是他母亲的遗留,回头再寻人仔细瞧瞧,想来出不了岔子。
廊下已有敬事房的太监捧了牌子候着,正万分小心地睃着内里的动静,皇帝早看见这帮人贼头贼脑的模样,等他书写时分,便唤了进来。
娴妃那日话语窜进脑海,小皇帝指尖停在小媛楚氏的牌子上,慢慢摩挲,神使鬼差地笑问:“林侧妃与小媛十分相熟,朕听闻原是她俩有过姑嫂之说呢?”
眼前的这个少年郎温文静雅惯了,竟有一瞬的呆愣。转而才无奈地一笑:“微臣十岁上便吃住在学堂书院,偶尔归家也不过节庆沐休。至于结亲之说,不瞒皇上,大约整个江淮名门都与林氏有过这样的传言。”
林言轩昔日选婿选媳,那真是堪比海选,一层层地筛除,一样样地挑拣。
皇帝正是喜他时而的疏散与风趣,听他这般为自己开脱,倒也没落下半分疑影,哈哈一笑便掠过去了。
林其琛顺着杆儿逢迎了几句,只暗地里记下了这遭事,务必叫暗卫去提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