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躁动逐渐消退,树间蝉鸣稀疏,寥寥无几。
楚亲菱笼着轻薄的蚕丝披帛,懒懒倚在水红『色』的靠垫上,漫不经心地一笑:“舒窈,你预备给她说个什么样的婆家?”
殿中的沉水香一缕缕地浮着,因有宫女刚刚加过灰,味道格外浓郁,闷得林七许心头发堵。她怔怔出了会神,才慢慢道:“小富之家固然不错,可从长远来看,高嫁最有利。”
婚姻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就是用来改变命运的。
舒窈自身条件不错,摒弃给人做妾的可能,选个中等人家的庶子,会比庸庸无为的一生来得强。
楚亲菱瞟了她一眼,笑道:“还以为你会替她选一条轻松的路。”
“不是我不肯,而是根本没有舒坦的人生。按照门当户对的原则,舒窈未来的婆家大抵是贫家书生或没落人家的公子哥。”一个县丞的庶女,能有什么挑的。
楚亲菱冷笑道:“那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便宜倒没什么。问题是,舒窈过的日子同样不轻松。”家家媳『妇』在没熬成婆之前,日子都是差不多的,在磨砺中成长,兢兢业业地打理庶务,『摸』着石头过河。
楚亲菱望着林七许有点暗淡的脸庞,问:“没有好的人选?”
林七许苦笑道:“我又不太走动。加上名声有损,哪里能给舒窈去寻婆家。”旁人一看有个如此彪悍的堂姐堂哥,十有**会打退堂鼓。
“王妃限制你出门?”
“不限制。是我不爱走动。”林七许淡淡道。
楚亲菱听着外头女儿忽的大哭,眉心一动,坐起身子预备下榻,嘴上问着:“不妨你改日多进宫走动下,不少浩命夫人整日闲得动不动来我这儿问安。”
林七许唤来宫女为她更衣,道:“看你不胜其扰的样子,多少人眼红你,可得小心些别落了把柄。”
“嗯,我晓得。”楚亲菱伸展双臂,由人服侍着穿衣,又问,“怎不叫你家王爷打听下?”
林七许抿了抿嘴,才道:“舒窈挺避讳的。打从见了一面后,约莫从下人嘴中听过些风言风语,舒窈平素就呆在屋中修身养『性』。”
楚亲菱听得懂话里话外的意思,眨了眨眼,有些难以回答。良久才道:“没什么不好的。起码长了个心眼。”林七许起身扶着她去外头看公主,一边说:“其琛如今离京,明志兄弟俩发奋苦读,舒窈若能高嫁,对弟弟们也好。”兄弟姐妹,多数时候就是互相帮衬的存在,弟弟们既是舒窈的依靠,舒窈也希望自己的婚事能够为弟弟们添些助力。
天气风和日丽,风拂过脸庞,温凉又惬意。碧空澄澈,宛如一方洗过的玉面,波澜不惊,时不时地掠过几只鸟。小公主指着一盆早开的金菊咿咿呀呀,笑得嘴角直流哈喇子,胖嘟嘟的脸透出一抹健康的粉『色』,林舒窈一旁陪着孩子嘻嘻哈哈,神情明媚,衣衫虽简单,可也掩不住身姿出众。
楚亲菱蓦地一笑:“你家王爷真没心动?”
年轻貌美,曾是睿王选妃的标准。
“没有。选秀已到殿选,那位张氏进府指日可待。”王爷并非好『色』贪花之人,大规模选妃是繁衍子嗣,为孩子挑选一名品貌兼优的母亲。
当然,以林七许的眼光来瞧,这些女人真还称不上品貌兼优四字。
楚亲菱无言以对,只感慨:“这世上竟还有一个劲儿地送女儿去做妾的娘,尤其这个娘本身就吃够了低人一等的苦楚。”
鸟儿安静地停在院落里的一树海棠上,枯叶耷拉着,枝头略显稀疏。林七许慢慢走过去,坐在擦拭干净的台面上,瞅着树干上斑驳的痕迹,道:“生活所迫。兴许张氏会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