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儇看着表情古怪的杨晶,在最初的震惊后,渐渐心平气和。
她现在涵养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倍,温吞地望着杨晶,选择沉默以对,然后祈祷不远处的那俩人赶紧分开,以免发生啥意外。
杨晶最先开口:“你过得可好?”
谢儇颇感怪异,这话按理说,应该是她来问候杨晶的。
杨晶打扮朴素,不施脂粉,一身宽大的靛蓝细棉布大棉袄,估计尼姑怕把她冻着了,衣衫看着分量很厚实,走起路来笨拙且臃肿,远非当年那身春衫绣裙的闺阁小姐。
谢儇心底轻叹,回道:“不过如此。”
杨晶冷冷地嘿嘿一笑:“我那大哥什么性子,你就不必粉饰太平了。好在你出身好,就算有了庶长子,顶多看着膈应罢了。”
谢儇看她的眼神就更奇怪了。
别人来嘲笑她、劝慰她的,或多或少都有过得比她好、过得比她风光的资本,这杨晶落到这般田地,都不知能不能出得去这处牢笼,如何来的底气呢。
“你不用这样假惺惺地可怜我,你看着风光,可杨家离死期不远了。”
杨晶冷笑连连,双手叉腰,尽显粗鄙。
谢儇眉心一动,没拿她的话当回事,可心底却有些警惕。
“看什么看,也就这几年了。”杨晶神气极了,刚想转身回去,又不太甘心,回头恶狠狠瞪着她。
谢儇同样回视着她,耳朵灵敏地听见不远处的俩人似乎走远了。
估计是听见了这处的响动,避开了。
杨晶果真是慢一拍的人,换成那章宁县主,早就狐疑她一个在这处僻静的地方做什么了。或许就是这样的迟钝,才让她保全一命,能够平安生下孩子。
不知是男是女……
谢儇乱七八糟地想着,杨晶却越想越委屈,望着这朴素单调的院子,以及自己身上压根没法看的粗布衣裳,凶巴巴道:“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等靖安侯府垮台,身为世子妃的谢儇不管娘家多厉害,总得跟着一块吃苦头。说不定谢家因为和侯府结亲,也会被陛下一起猜疑,辅国公府风光这样多年,在朝中不知有多少门生故旧,说是翻云覆雨也不为过,小皇帝心性稚嫩,容易被人教唆,指不定就疏远了谢家……
那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杨晶想得很美妙,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
“你以为我乖乖地呆在这里图什么!哼!”等来日杨家受人牵累,她既是出嫁女,又被杨家赶来庙里生活,想来不会如何。还能看着那些人,尤其是嫡母和章宁县主,受尽世人的白眼和委屈,真是爽快。
杨晶却忘了,她如今能安生地活在庙里,全靠靖安侯府每年奉给广济寺的香油钱。
她慢悠悠地离开了,大抵是看着谢儇没跟她顶嘴,反而静默地一字不发,还以为谢儇是被侯府磨搓地没了心气,殊不知谢儇压根没把心思放在杨晶身上。
唯一令谢儇不解的就是——
杨晶这蠢货怎么如此确定靖安侯府会倒霉?
虽然这也是她一直期望的。
可飞来横祸总归太突兀,谢儇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当年她满怀期待林其琛会上京,会赴考,会让林言轩来登门提亲……没想到却被指婚给了杨映,从此玉树琼枝作烟萝。
她同样慢吞吞地回了女眷呆的厢房,安静地躺在寺里提供的临窗长榻上沉思,不多时便听窗棂上几声轻响。三长三短,是她和二哥约定好的暗号。
谢儇推开窗,便见二哥颇为关切地注视着她。
“顺利吗?”她只隐约见着俩人亭亭立在竹林后,看着倒很相配。
谢倪之默默点头,心底还为自己的眼光叫好,又一边庆幸及早禀明了父亲,只等舒窈的父母进京好商量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