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时候开始,云靖就觉得他这个姐姐格外的有趣好玩,永远一本正经,他做错事,顽皮捣蛋,把整个府里的人气到跳脚,每个人见到他,都战战兢兢,又怕他下一秒整出什么恶作剧来。
唯独她,冷静克制,连半分生气都不曾显露出来。
他从小就很聪明,知道怎么做才能更讨的人的欢心,知道事情的分寸,但是本质上,他厌恶装乖,况且云家就他一个独子,他在府里再怎么翻天,云德礼不还是照样供菩萨一样供他,哪里有空去管那个姐姐的死活。
再说,那个姐姐对他也蛮好的,他观察过她,知道她对任何人都同一副面孔,可有时候和他相处时,只要他故意装的乖巧听话,她就会对他很温柔,甚至格外稀缺的会对他露出笑脸。
因此,就是这份与众不同让他觉得好玩,越来越爱抓弄她,想看她会不会气到翻脸。
起初那些小恶作剧对她来说,也只是小孩子开个玩笑,完全不往心里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一点让他越来越生气,明明就比他大几岁,怎么一天天装得那么深沉懂事,她再乖再懂事再让着他,云德礼也不会疼她的。
终于某一天,冬日寒冷,他无聊极了,又想到了一个整人的主意,顿时兴奋的让下人跟云岱说,他到河边去了,让她带件衣服过去给他。
他的姐姐看着冷漠,实际上对这些不会往心里去的,也不会深究为什么不直接让下人带去就好,只是随手拿了件他的衣服,拎着到河边去找他了。
那时,他早就暗暗的躲在草丛里了,见她在河边四处张望,顿时觉得有点开心。
这姐姐还不错嘛,多关心他啊。
他原本就想骗骗她而已,可当他看到她就四处看了几眼,没见着人就要走,顿时又有点来气。
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呢,怎么能没找到他就要回去了呢!
一点都不负责任。
而且,他真的很讨厌她用那种包容小孩的眼神看他,这明明大家都差不多,凭什么老这么看他,讨厌死了。
他从小就不是什么好孩子,赌气冲动做出的事情多了去,所以他趁她不注意,将她推下了河。
那年的冬天,是真的冷啊。
那个冬天过后,她大病一场过后,她再也没有用那种温和的眼神看过他了。
他从与众不同的那个人,沦落为她眼中和其他人一般无二的人。
起初他不以为意,直到某一天,他要去找她,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漠然。
他有些傻眼,后来想了想,云岱在云府也没什么说话权,和她好不好并不影响他的日子。
可有些人,就是这么能搅乱人的情绪。
他挺想那个姐姐像之前那样,好声好气对待他的,就事事顺着他,装深沉也无所谓。
所以他又在她面前装乖了,他知道,她最喜欢他乖巧了。
但是无论他乖巧还是任性胡闹,她再也没对他笑过了。
八岁那年,他意外知道自己不是云家的孩子,当时的他,很害怕,怕云德礼知道后,把他赶出云府,让他到大街上要饭去。
所以那两年,他收敛了很多,学堂也乖巧的去上,也不再整天抓弄人,这让云德礼很满意。
日子还是照旧过,一切又安稳了下来。
他又开始故态复萌了。
姐姐还是那个姐姐,冷漠无趣,无聊至极。
那年姐姐刚及笄,不少人上门来提亲,他不明白,那些人怎么眼瞎到这地步,这么无趣的一个人也要?
果不其然啊,没能嫁出去。
也是,她要是嫁的出去,隔壁家那傻子姑娘肯定也嫁的出去。
不过,他越来越爱让她买东西了,总觉得她买来的东西,格外的好吃。
可以的话,见见那张无趣的脸也不错。
可偶尔,内心深处还是会怀念之前她的温柔,越长大越怀念。
总想她对他特殊一点,不要跟对待普通人一样对他。
十一岁那年,初春,梨花开的正灿烂。
他走到后院时,见到了永远难忘的一幕。
那一年,少女十六岁,穿着浅绿的衣裳,简单一个发簪,一张绝色的脸冷冷清清,正倚在梨花树的树干上。
像一朵清莲,高雅脱俗。
那时的他,已经读过不少诗集了,可是见着她之后,脑子里连一句赞美她的诗句都没有了。
似乎说什么,拿什么来比喻她,都是不够的。
满树盛开的梨花,还有梨花树下,他的姐姐。
令人终生难忘。
他内心更是疯狂陷入一种想让自己成为她特别的那个人。
就像七岁之前那样,对他与众不同。
十二岁那年,他想独占她,她跟别人说一句话都不行。
他的姐姐,不能跟那些人有接触。
也是在那一年,她嫁人了。
他几乎是要疯了。
可心里太明白了,他无能为力。
厌恶极了那种软弱的感觉,他发誓他要变强。
可孟家是什么人家,他就是靠自己一辈子好好努力,也未必能和孟家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