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稼先自喻为曹阿满,不做英雄,只做那宁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的枭雄。三国演义烂熟于胸的白稼先从谏如流,龙爷消失的那日他原本也踌躇不定,到底出去避避风头还是留下搏个下辈生繁华,但被他视为身畔智囊的丁如青却劝说他不但不能走,而且定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白稼先权衡利弊后索性抛开包袱,全盘接下龙正清的产业不说,还利用老狗南下避风头的契机一口吃下了所先老狗手中的所有生意。
人这一辈子,机会也许只有那么几次,抓得住便能鲤鱼跳龙门,抓不住则依旧芸芸众生。白稼先意气风发,一头少年时期便灰白的头发如今倒是一反常态地乌黑浓密,以往挂在脖间的粗大金链也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雕工精湛的冰种翡翠,翡翠上大刀关公栩栩如生。
坐在诗圣轩的首座,正对阁门。阁门打开,走进一个身形不算高大、模样也不算俊秀的青年,青年身后丁如青连忙上前一步,介绍道:“白总,这位就是您念念不忘的江北分局的李政委。”
白稼先连忙起身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声音洪亮:“欢迎欢迎,李政委大驾…≌光临,这小小的诗圣轩也蓬荜生辉啊!”
李云道轻轻笑了笑,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如今在江宁地下世界算得上呼风唤雨的风云人物,笑道:“白总客气!”说完,目光便转向一旁的中年人,冷冷一笑,“何师叔,别来无恙!”
刀疤贯穿面部表情狰狞的中年男子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微哼一声:“你居然还没死,倒真是个奇迹。”
李云道心中冷笑,道:“何师叔都没死,我又怎么敢在何师叔前面死呢?”
何青莲终于抬头,目光中杀机四射:“真以为当了什么政委就天下无敌了?”
李云道继续笑道:“天下无敌不敢说,但只要有人在江宁做些见不人的勾当,我第一个不答应。”
“来来来,李政委快请坐,二位稍后再叙旧!”白稼先连忙上来唱红脸,生怕这两人再这么斗下去不欢而散,不就白瞎了布置今晚节目的一番心血嘛。
白稼先坐主位,将李云道安排在其左手位置,右手主客位空悬,白稼先似乎怕李云道误会般,解释了一句:“待会儿还有位好朋友,马上就到,说起来李政委应该也是认识的,容我先在此给大家留个悬念。”说完,又一一给李云道介绍桌上众人,除何青莲外,大多都是陌生面孔,大多也是政商两界颇有些背#景和手腕的人物,其中也不乏地位和级别比李云道略高的政界人物,但听闻白稼先的介绍,聪明如在场的人自然不会不清楚眼前这位算得上红得发紫的青年是如今江宁市府一把手的锋利斩龙刀,因而大多表面上也都客气礼貌得很,寒暄之余,也不是没有打蛇顺杆上想借着眼前青年讨好身后那位的意思。
何青莲坐在空位的右首,望向李云道,面色清冷。在苏州石头记当中彼此的第一印象并不算良好,这位如今也只有南方那位欧姓老者才能说道一二的江湖猛人自然也不以为意,就算是顺手宰了,在他这血雨腥风的大半辈子里也算不得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苏州看在黄梅花的面子彼此就算擦肩而过,他确实万万没有想到,对面这不显山不露水的青年居然能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牛叉勇气直接将龙正清“斩”于马下。龙正清在江宁经营多年,有龙氏帮忙,何青莲接下来要做事情便能如虎添翼。可如今龙正清倒台,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地与白稼先打交道。何青莲看不上自诩为曹阿满第二的白稼先,一身彪悍武力的何青莲自然与凡事讲究三思和量度的白稼先格格不入,只是如今的江宁局势纷乱复杂,白稼先算是其中最强的一支,何青莲便却不得不憋着一肚子火气跟他在眼中过于书生意气和娘娘腔的白稼先合作。
丁如青坐末尾,忙前忙后干些倒茶端水斟酒添菜的活计,闲暇之余便会用眼睛的余光打量老板身边的青年。丁如青是第一次跟李云道打交道,原以为只是个靠着身后靠山度金上位的小年轻,却没料到竟是如此心机深沉的对手。给李云道斟酒时,丁如青心中轻笑,棋逢敌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白稼先性格外向,口才颇佳,阅历颇广,开席前等人的空当,几段算不得荤黄的小笑话惹得一桌人捧腹大笑,李云道也笑,却不是因为那市井小民的俏皮流氓话,而不是笑白稼先这位在江宁地位扶遥直上的灰色地带发话人,却是因为这一桌子被白稼先请来当陪客的政商两界的精英。坐在自己下手的这些人,随随便便放一个出去,哪个不是在公司或行业说一不二的人物,大晚上的却要这里陪笑,这其中并不是没有想巴结着白稼先日后好办事的想法。
空座上的客人一直未到,白稼先也不催促,其余的客人也羞于启齿,一桌人不咸不淡的聊了许久,到八点出头,丁如青才接了个电话,走到白稼先身后耳语片刻,白稼先眼神微亮,情绪大好,起身道:“各位稍坐,我出去迎个客人。”
大家都在猜想最后一人是谁,李云道也不例外,他也很好奇,林一一会特意让齐思弈送来请柬,大体上还是担心李云道不愿意赴宴,这才派了市长大秘悄然表明态度。可是林一一的态度为何会出现如今的变化?李云道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