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如其人。汉赋四大家的扬子云早就提出过“书,心画也”的论调,挥洒自如间往往能反映性情心境。虞世南性子温雅举止安和字体自然馨逸,李太白性情洒脱书法便翩然若仙,苏东坡也曾说书必有神、气、骨、肉、血,有了这五样,字便是人性的圆满写照。吴书联老爷子的本就是当世哲学大家,性情醇厚,为人豁达,又磊落刚毅,不拘小节,加上本身又研习国学大半辈子,自成一家,字里行间清气照人端气有骨。
李云道也擅长书法,用国画院的那位当代宗师唐国风的话来说,云道草书可比怀素,云道的宋工笔国画技法堪称当世无双。因而李云道与吴书联老爷子在书法字画上是有诸多共同语言的。
老人手执狼毫久久不语,良久亦未曾下笔,最后轻叹一声,搁下毛笔:“按说到了这把年纪,本应性子愈发玲珑圆润才是,可这幅‘先天下之忧而忧’却是许久也写不出了哟!”
李云道皱眉,狐疑地看向老人:“不对啊,写个字也让你这般墨迹,托来的人要么是实在不着调,要么就是品行入不了您老爷子的法眼。谁啊?”
“赵平安。”
“嘶……”李云道吸了口气,缓缓嘘出,“他这是要打您老的脸吗?”
老人轻笑,站在阳光斑驳的窗前,撑着桌面淡然道:“他赵平安就是当上了国家主席,在我吴某人的眼里,一样是个为人处事不入流之辈,徒增笑耳。”
李云道冲老爷子竖起大拇指:“您老人家牛气冲天!”
老人笑骂道:“再牛能牛得过你这个暴徒?”老人称李云道为“暴徒”,自然是知悉了那日在酒店内李云道怒踩吴广和赵如颖的事情,自己视为亲出的女徒被人欺辱,向来好脾气的老爷子自然是勃然大怒,但听闻吴广与赵如颖最后的惨状,自然也就平息了火气,只是对那借势压人的赵平安赵二郎仍有诸多不满,却没曾想刚到西湖,便有人借浙北文联主席之口来为赵二求字。吴老爷子本就不齿赵平安主政西北时的某些所为,加上京城那场冲突,自然对这位赵家着力扶持的明日之星更增恶感。
李云道眯眼笑着摇头:“我也就是劳力,您老这是劳心,比起来,您老更牛!”
老人道:“牛气有什么用,人家托过来,还不是得动笔?”
李云道笑道:“这是什么话?您想写就写,不想写就不写,哪有不得不动笔一说?”
老人道:“赵二的面子,我可以不管不顾,但浙北文联主席夏晴却是我的忘年好友,夏晴年纪不大,但文笔功底极好,我看莫言之后,将来有机会冲击诺奖的,放眼全国也就夏晴一人而已。”
李云道狐疑道:“夏晴是个女的?”
老爷子点头,肩靠书架没个站相的不肖关门弟子却坏笑道:“美女?”
老人笑骂道:“成天就琢磨这点腌臜事情!夏晴是我老友的弟子,隔着辈份,哪里来的你琢磨的那些事情?”
李云道坏笑:“人家杨教授不还娶了女学生吗?小龙女跟杨过还能师徒相恋呢,您老人家怎么就不行了?更何况那还不是您的女徒弟!”
老人咳了几声,气笑道:“一派胡言,说的什么跟什么?查良兄的书里,那都是编的桥段,怎么能当块?振宁兄那是于国于民于人类于社会都有颇多贡献的妙人,岂是我这种糟老头子可以望其项背的?”
李云道笑着说道:“您这话有点儿过份谦虚的嫌疑啊!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夏晴的面子您得顾及着,不妨大大方方地赠人家几个字嘛!”
老人冷哼一声:“那我吴某人就真的成了那趋炎附势之徒了!”
李云道摇头,一脸坏笑:“字肯定是要写的,但内容嘛,还不是得您老人家自己说了算?”
老人看了自己这位关门弟子许久,最后无奈苦笑:“诡谲僭诈一道,你是无师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