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也没有面红耳赤,待其余人都退出了书房,这间古色古香的书房只是显得更加安静了。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戚洪波没有,李云道也没有。
一位是威震一方的黑道枭雄,一个是掌控国家暴力机构的公安副局长,一老一少,年纪相差甚远,但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对方,目光里有敌意,但也有试探和有欣赏。
终于还是戚洪波先开了口:“自古英雄出少年,李副局长的横空出世,正验证了这句古话。”
李云道可没觉得戚洪波这是在奉承自己,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都过三十的人了,还自称少年的话,就有些太恬不知耻了。”
戚洪波摇头,他觉得李云道这个人比想象中的更有意思:“三十岁的年纪放在社会上看,是过了二十来岁最青春的时候,但也正是精力充沛、经验丰富的人生上升期,如果放在政界,你这个年纪的正处级干部,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了。”
李云道自嘲地笑了笑:“不管什么级别的干部,也不管有多大的权力,说到底,还不是人民的公仆嘛。”
戚洪波见他说得滴水不漏,也不以为意,笑了笑,又正色道:“这一次多亏了李局长,我们能这么快找到小不点,这份人情,我戚洪波记下了。”
李云道还是叹了口气:“你的人比公安还是快了一步。”发现绑匪三人的落脚点后,李云道和戚洪波几乎是同时派出了人手,但戚洪波却抢先一步接到了电话,说明孩子已经被戚洪波的人救出来了,公安局派出的人马也许这会儿还在路上。
李云道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书房内的静谧,接通后华山急促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头儿,来晚了一步,孩子要么被转移了,要么被人救走了,但我觉得救走的可能性更大,因为现场有一个名叫许三的绑匪被人割了喉咙,人已经死了,但体温还是热的。”
李云道叹了口气:“知道了。”说完,他便挂了电话,将许三割喉的人一定是戚洪波派去的高手,刚刚戚洪波的手下黑子也说过,绑匪三人如果是老猫的手下,那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但戚洪波派去的人还是轻而易举地就瓦解了绑匪的防线,而且还将其中一人割了喉,并顺利地将孩子带了出来,可见戚洪波派去人一定是个实力远超一般人的高手。但想想也便释然,戚家在浙北黑道苦心深耕多年,戚洪波本人更有当代孟尝的美称,手下豢养着一些要钱不要命的江湖黑道大枭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李云道抬头看了戚洪波一眼:“其中一名绑匪被人割了喉咙。”
“哦?”戚洪波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眼睛更是如古井不波一般,只是端起紫砂壶轻抿了一口,“这些绑匪起内讧了?”
李云道嘴角轻扬:“会不会是戚老板你派去的人一时失手?”
戚洪波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戚洪波轻描淡写道。
但李云道相信,明天整个西湖黑道都会知道,绑架戚洪波孙子的人被老七头的人割了喉咙,这对于那些企图挑战戚家权威的宵小们来说,将是一个莫大的震慑。
戚洪波突然笑了笑:“每个一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矩,自古以来,有上九流便有下九流,有黑便有白,也有介于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带。李局长,你是想看到一个稳定而繁荣的西湖还是一个混乱不堪、夜夜有人提着砍刀喊打喊杀的西湖呢?”
李云道眯眼看着这个幻想着一统浙北黑道的老人,针锋相对:“戚老板你觉得在现下的体制和社会土壤里,你还能打造出一个类似于青帮洪帮的组织?先不说人心不古的话题,你真的觉得你手上的几杠仿造枪就能干得过公安机关?”
戚洪波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书房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过了片刻,戚洪波道:“罢了,这次小不点得救,你也出力不少,我戚家总还是欠你个人情,我现在就先还上一部分。”
书房外是一处绿荫缭绕的门廊,门廊的另一头链接着别墅的客厅,戚小江与白玲泾渭分明地分沙发而坐,米蕾和齐褒姒分别坐在两人身边。
客厅里的客户有些尴尬,米蕾率先打破了沉默:“齐小姐,麻烦你了,听说你正在澳门参加慈善演出的排练?大老远的,还让你赶过来。”
齐褒姒微微一笑道:“玲玲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好朋友,于情于理,我都该一起过来,现在好了,孩子救出来了,只是云道和……”她有些担心地看向书房的方向,一方是兵一方是贼,本就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但似乎戚洪波与李云道之间的局面比兵贼之说还要来得更为复杂一些。
知道儿子已经安然脱险,白玲终于放下心,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把李云道和戚小江的父亲放在一个屋里,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戚小江,你爸和李云道……”
戚小江摇了摇头:“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至少今天不会。”戚小江也暗叹了口气,这次小不点遭遇的危机令他对戚家彻底洗白的事情产生了一丝犹豫,戚洪波这些年结交了不少朋友,但仇家一样不少,如果戚家真的脱离了黑色保护伞,自己的正经生意还能像以往一样畅通无阻吗?自己还能保证家人的安全吗?如果连眼下最起码的安全都保证不了,那么戚家由黑转白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