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手掌总是柔软的,所以一般来说,被扇上一记耳光,顶多也就是两眼冒金星的头晕目眩的下场,所以偷袭的人抱着受伤却能换拜克里德斯性命的决心用自己的脸迎向那憨厚少年的巴掌。
砰!
声音不大,甚至在电光火石间都没能惊动头等舱的其他乘客,那巴掌轰上了偷袭者的右脸, 晕暗的灯光下,那口罩脱落下来,被轰中的半张脸瞬间塌陷,整个人也朝着舱椅软瘫下去。拜克里德斯反应极快,一把将少年摁坐在座位上,将少年护在身后,伸手去摸那偷袭者的颈部动脉,而后微微松了口气——少年力大无穷,一巴掌竟然将偷袭者生生扇死。
拜克里德里迅速将偷袭者的口罩戴好,又给他扣上运动衫的罩帽,系好安全带,想了想,他又将自己的眼罩给那人戴上,做出斜斜靠在座位上睡着的姿势,而后才松了口气,看了看四周——事情发生得很快,前后不过两分钟时间,没有人被惊动,甚至还不如刚刚起来上洗手间的乘客动静那么大。
待拜克里德里坐下后,刚刚动若猛虎的少年凑过来,乖巧地蹲在苦修士的面前,轻声问道:“他是谁?”
年轻苦修士摇头道:“不知道。”
“敌人?”憨厚少年不解地问道。
“也许是我们的朋友。”年轻苦修士叹息摇头。
“朋友?”少年眼中露出迷茫和困惑。
“孩子,你要记住,这个世上,很多人看着是你的朋友,但实际上却时时刻刻想要你的性命。而那些原本你当作是敌人的人,也许在某个时刻,会成为你愿意托付性命的朋友。”
少年愈发不解:“那究竟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年轻苦修士道:“对你好的不一定是朋友,对你不好的也不一定是敌人,你要用心去感受。不急,慢慢地,你就会懂了。”
少年担忧地看了一眼已经被装扮作睡着模样的偷袭者:“他死了吗?”
年轻苦修士道:“他若信奉圣主,此刻便该下地狱了。”
少年正欲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却被年轻的苦修士拉着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你的安全带坏了,坐我这儿吧!我坐后面!”说着,起身坐到了那尸体旁的座位上,指了指那尸体,“也好有个照应!”
星光再次落在恢弘大殿的七彩玻璃上,坐在那把金属镶着黑墨玉圣座上的老人用手扶着额头,听着下方的人汇报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黄金骑士长克莱蒙特已经到了普吉岛,据说是裁决大主教的那位同胞兄弟去的,就在今天下午,苦修士拜克里德里带着裁决殿的赫拉克勒斯离岛,不出意外,目的地应该也是普吉岛。另外,还监测到圣骑士、外事厅包括圣女的麾下都有密集的人员调动,目的地应该还是泰国的那座岛。”面目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弓着身子向那圣座上的白发老人汇报着,直到他汇报完,老人都一直没
有开口说话,他便依旧保持着躬身弯腰的状态。
过了良久,才听得圣座上的老人缓缓开口道:“我还没死啊!”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他和九级台阶下下的黑袍人才能听得一清二楚,于是黑袍人将身子弓得更低了。
“明天一早,请老大人克瑞俄斯一起用早餐吧!”他微微叹息一声,吩咐了一句,便起身离开那把椅子。黑袍人轻声应了声“是”,便恭送圣皇离开,等脚步声消失了,才缓缓直起身子,目光坐在上首的那方铁质镶墨玉圣座上,最后喉咙间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这才返身走下台阶。
次日清晨,老大人克瑞俄斯缓缓地走在空荡荡的广场上,他已经太老了,老得连迈出每一步步伐都似乎很吃力的样子。但这里是圣殿,如果没有圣皇的恩准,所有人都必须靠着双腿走上来,哪怕他是圣教三朝元老,也一样不例外。
老人吃力地走着,过了一会便停下来休息一下,喝口水,擦擦额头上的汗,幸好才清晨时份,太阳还不那么炽烈,但就算如此,汗水已经打湿了老大人的袍子。
终于,过了许久,老人看到了那敞开着的餐厅门,桌首坐着那位虽然比自己年轻却早也已经和自己一样须发皆白的圣皇。
看到老人出现在台阶上,圣皇冲他招了招手。
等老人颤颤巍巍走了进来时,圣皇又微微皱眉,不悦地问身边人:“为何不让人送老大人上来?百岁的老人,你们怎么忍心让他如此一步一步走上来?”
一旁伺候着的人纷纷下跪,无人敢抬头看那威严的皇。
倒是微微喘息着的老人摆摆手笑着道:“没事没事,正好早上也是要动动筋骨的,让孩子们都退下吧,我们边吃边聊!”
圣皇点头,随从中立刻有人起身为老人拉开座椅,瘦小的老人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坐上椅背高大的椅子,跟一脸威严的高大圣皇比起来,老人看着有些好笑。但殿内不会有人真的笑,因为谁都知道,眼前这个有些滑稽和狼狈的老人,在圣教内有着多么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