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临于司徒府上大闹,刺杀董卓并事败被擒的同时,城西的蔡邕府后院,树下的蔡文姬一曲未罢,琴弦突然崩断一根。方才有些心不在焉的翟燎被这弦断之音惊得回神,关切地问道:“蔡小姐,你的琴弦……怎么断了?”
“心『乱』则弦『乱』,弦『乱』则断,亦是理所应当。”蔡文姬收起古琴,面带愁容。而翟燎再笨,也知晓少女是有心事,便问道:“那文姬小姐你……为何心『乱』?”
“从日暮起,龚公子就一直心神不宁,文姬视你为知音,自是能感受到公子的喜怒哀乐。”蔡文姬眉眼低垂,讷讷地问道:“不知公子……又是因何事心烦意『乱』?”
看来瞒是瞒不过去,在这名聪慧过人的才女面前,自己的心思都是被看得透透的。但翟燎也不知自己是因何心『乱』,便如实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慌,只是莫名地……担心起了我大哥。”
“大哥他们在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让我掺和,要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每天躲在你这里,其实心里慌得不行,他们做的事情凶险异常,我生怕有个三长两短……我又帮不上忙。”
“长安这么『乱』,董卓的魔爪不知道下一步就要伸到哪里。蔡小姐,我没想到这世上有你和蔡大人这样清高自持的人,我将这里的一切告诉大哥,他要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守护你们,守护长安城最后一片净土。”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留在这里,是因为大哥的准许,还是自己的一寸私心。”
在翟燎将心事吐『露』的时候,蔡文姬已补好琴弦,但她并不急着奏曲,而是问道:“龚公子,怕是对文姬……算不上交心吧?”
诚然,翟燎毕竟是潜入长安的衡天众,而蔡邕则是董卓手下的重臣,他们之间的立场,使得翟燎不可能对蔡文姬以心相交。即便他很想,但是他决不能如此,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亦是对同伴,对周临不负责。
被少女说穿一切的翟燎咽了一口唾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脑袋,轻声细语地答道:“蔡小姐,我确实有很多事情瞒着你,但我向你保证,我绝无恶意!要不我给你发个誓吧,我翟……龚烈发誓,对蔡文姬绝无歹心,是真的想守住她,守住蔡府这一方净土,如有虚言,天打五雷轰!”
“翟、公、烈?看来公子竟连姓名都是瞒着文姬的呢。”蔡文姬俏皮地念了一遍翟燎说漏嘴的姓名,眼里却毫无厌恶的神『色』,而是说道:“文姬早就说过,能听懂我的琴音,不管是什么人,我都不在意。龚公子不必再起什么誓,若担心令兄,便回去一看吧。不论你何时再来,文姬都在此抚琴相候。”
少女的信任与支持给了翟燎莫大的安心,他站起身来,恳切地对蔡文姬说道:“谢谢你,蔡小姐,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将我的一切都如实相告。”
“后会有期!”
翟燎言罢,转身飞奔而去,蔡文姬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奏响一首幽怨哀婉的琴曲。此时的他们尚不知道,翟燎这一去,命运的齿轮开始加速转动,衡天众、『乱』武尊者、王允、吕布、董卓乃至在这长安城的一切一切,都在暗『潮』涌动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此时此刻,城南的司徒府中,被押走的周临与独立门前的罗孤擦肩而过,兄弟二人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各自『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仿佛一时间吕布与董卓,已尽是瓮中之鳖。
周临行刺一举,常人所看到的只是他失手被擒,押入天牢听候发落,但将事情换一个角度去琢磨,结果则是貂蝉在接触董卓之后并未**,而是订立婚约。这婚约只要稍加煽风点火,就能传到吕布的耳朵里,他一样会对董卓心存恨意,一样会被轻易离间,一样会成为魔王董卓的送葬人,一样会成为董卓死后,长安西凉军的唯一话事人。
只要在董卓眼皮底下保全了貂蝉,那就只要赶在他与貂蝉的婚宴前动手,甚至直接在婚宴上动手诛杀他,便万事大吉。至于他死后貂蝉该如何保全,骗过吕布这样的蠢货,还是易如反掌的。
这就是周临的计划,他虽遇事不动大脑只动气,但还不至于毫无理智。在他怒发冲冠地奔向正厅的时候,这个方略就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成型,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绝地而后存,他知晓,只有将自己置于真正的死地绝地,才能『逼』那位策谋深长的哥哥出手相助。
而罗孤身为他从小朝夕相处的兄长,两人之间的默契比衡天众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深,周临闯入正厅后看似毫无意义地狠踢貂蝉一脚,正是这个多余的动作,使罗孤瞬间明白他的全部计划,并及时出手配合。
更或者说,从出发请董卓的那一刻起,罗孤就知晓周临会这样做,他只是顺着周临的『性』子,『逼』着他走,亦『逼』着自己走。夏未央等人也正是对长兄幼弟了解至深,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巧妙地安排貂蝉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