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门外已料理完毕,邹瑾之将自己带来的衣服给程小姐穿上,把她藏在板车上的『药』草里,带离村子。板车推行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每一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生怕村民们回过神来,一路追上。
山道尽头,就在接应的陈到与赵瞳歌等人碰头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阵阵叫喊。回头望去,却是老汉醒了过来,领着村民追上了他们。险些丢了媳『妇』的老汉怒不可遏地指着赵瞳歌等人,骂道:“就是那些个混账东西,抢了我家媳『妇』,别让他们跑了!”
大半个村子的男丁都跟着老汉追上了板车,更有许多汉子抄近路堵在了路口,将赵瞳歌几人团团围住。驼背吓得哆哆嗦嗦,跪在地上说道:“你你你……你们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我收你们的钱,可不是要做这要命的行当!”
程小姐看见老汉,就像是看见灾星一样,躲进邹瑾之的怀里。一行人中只有陈到带了剑,其余人只有赤手空拳,在这几百个汉子的包围下,显然无力的很。
一人买妻,全村庇护,赵瞳歌虽然有所耳闻,却从未想到是这般的情景。西叶村未经开化到这种地步,实在令人心寒,亦令人发指。见此情景,赵瞳歌上前几步,摘下遮面的头巾,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是济北衡天军女事馆的赵瞳歌,程家小姐遭人拐卖于此,我们一路追查,现今将她带回。你们若还有些良心,就把路让开,她家里还有父母在等候。我们离开之后,保证既往不咎。”
“衡天军?那是什么,济北的太守不是江有么?”“江有早不见了,现在的太守好像叫什么周……反正不姓赵,那个什么女事馆是啥,没听过。”虽说知道西叶村民智未开,但赵瞳歌从未想过这里如此不经开化,一时间竟有些茫然。而老汉则是指着赵瞳歌,继续喊道:“你少诳我,看你们顶多是这女娃子的家人,哪像什么官家!把俺媳『妇』交出来,快点!”
见说服不了老汉,赵瞳歌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锭来,说道:“这一两黄金,足够你几辈子衣食无忧了吧?我把黄金给你,你们让出路来,如何?”
“呸!”老汉一口浓痰,竟不偏不倚,正吐在赵瞳歌脸上,他张狂地骂道:“拿钱就能跟我买媳『妇』,休想!乡亲们,他们既然有一块金子,就一定有十块八块,咱们抢他们的!”“对,这三个小娘皮可俊俏了,把她们带回村子,给咱暖被窝!”
械斗、谋财、抢人,在这座山间小村中,似乎是寻常之事。这样的村子,究竟还有没有救?又该如何救?赵瞳歌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已将西叶村视作无『药』可救。擦干脸上的痰『液』,她的脸黑得可怕。陈到见拦路的村人越发『逼』近,持剑挡在赵瞳歌身前,说道:“瞳歌小姐,你们先走,这附近有不少影锋,由我断后。”
话虽如此,但陈到和影锋绝不会轻易杀伤这些平凡的村民,要说断后,恐怕是难中之难。面对这样的窘境,所有人都在等着赵瞳歌的命令,而赵瞳歌则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陈到,屠村。”
听到这句话的陈到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回头不解地问道:“瞳歌小姐?”
“给我把这条路上的所有西叶村人统统屠杀干净,一个都别留!”赵瞳歌抬起头来,双眼血红,她从未如此愤怒,用响彻天际的声音吼道:“周临回来要是敢多问一句,让他跪当面跟我说!”
这一声怒吼,引得山道间无比沉默。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场面下,陈到单膝跪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属下,领命。”
还未等村民们反应过来,陈到已吹出一声长长的口哨。除了陈到,没有人知道这声宛转悠扬的口哨究竟意味这什么,他们只知道,几乎是一瞬之间,山路外蹿出无数黑衣蒙面的影锋,挥舞着刀剑,砍杀那些拿着镰刀锄头的西叶村民。
老汉没有想到,他的追寻竟会引来这样的灾祸,而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眼前一条弯弯折折的长剑寒光一闪,他的人头便飞落在一旁的草丛里。影锋们穿梭在这群愚昧无知的村民之中,毫不留情地将他们诛杀肃清。起初村民们还拿着手里的武器反抗,但无论他们怎么挥舞镰刀锄头,都伤不到这些来路不明的黑衣人分毫。
在最早一批反抗者一一倒下的时候,剩下的村民脑子里就只剩下逃命了。但影流越聚越多,很快将整条山道团团围住。赵瞳歌说屠村,就一定是屠村,在这场屠杀中,无人能够逃脱,无人能够生还。
四周的惨叫哀嚎声从不绝于耳逐渐变得休止停息,整条山道被染得血红,还站着的除了赵瞳歌一行,只剩下黑压压地一片影锋。陈到步履沉重地走来,他浑身是血,却没有一滴是自己的血。来到赵瞳歌面前,陈到单膝跪地,沉声说道:“禀告瞳歌小姐,山道间已无一名西叶村人,任务完成。”
其时,残阳如血,照映在同样一片血红的山道间,无比惨烈,无比凄凉。程小姐吓得昏厥过去,驼背也哆嗦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佘闻人等人面『色』沉重地凝视着赵瞳歌的背影。而那背影从颤抖,到弯曲,最后跪倒在地。
心如寒铁的赵瞳歌,在这一刻,终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