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着几千伪装成村民的弘农兵,铁血军又行了两日,终于来到了前往长安的必经之地——弘农城。这座小城卡在东西两都之间,坐落于一片浩渺的平原中,四周无山无水,无险可守。不过身处这兵家必争之地,历代弘农太守也有几分未雨绸缪的心思,将城池筑得墙高门厚,易守难攻。
似乎是早知道铁血军会来,弘农城上此刻架起了硬弓床弩,檑石滚木严阵以待。城楼上列阵的守兵不动如山,整座城池显得杀气森森,让人胆寒。
不过储靖却不会胆寒,他在来此城之前,就已然识破了弘农太守两条计策,还将她设下的两千余伏兵俘虏押解到城前。城楼上的守兵多少知晓自己太守所设下的计策,但如今她派出的伏兵被悉数押解到城下,他们不由得有些震惊,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储靖目光一扫城楼上下,看到人群中并没有他想见的那人,只得勉强一笑。铁血都督转而将大刀横在他脚下五花大绑的假村长脖颈前,朝城楼上的守兵喊道:“回去通报你们的太守,想要这帮人活命的话,就亲自来此见我,过时不候。”
几名守兵面面相觑,很快就转身回去通报太守。那几人离开后,城楼上足足两个时辰没有动静。储靖倒也是好耐『性』,下令全军静坐,兀自这般候着。直至日上三竿,暖阳照在众人脸上,将深冬的寒气都驱散开来,城楼上也信步走来一抹幽蓝倩影,郑誉暗自思量,该是弘农城那位足智多谋的女太守了。
那女太守一身深蓝袍裙,胸前敞开『露』出正红『色』的内衬与一抹沟壑春光。她身量高挑,风姿绰约,一张涂抹鲜红的丹唇轻启『性』感,一双柳叶细眉倒竖凶悍。那高挺的鼻梁,盘起的发髻,炯炯有神而又死死盯着储靖的大眼睛无一例外,都好似写满了轻蔑,写满了不屑。
有几分赵瞳歌的神韵,只是凶悍过甚,稳重不足。抑或无论凶悍还是稳重,都差之三分,比之济北那位雷厉风行的女事馆丞,当真逊『色』不少。
女太守死死盯着储靖,而储靖的眼睛亦是在她身上移挪不开。只是那目光中的温柔眷顾,在他身后的众人是察觉不到的。荀攸远远望见那女太守,展开一纸情报书说道:“王异,西凉人,年二十一。十七岁时于李傕郭汜处『毛』遂自荐,凭一身文韬武略博得那两人青眼,几任军师。两贼袭取长安后,将弘农托付给她,天子东归时经过此地,几乎被她劫回。这女人不好对付,将军你看……”
“不必说了,是旧相识。”储靖微微摇手,道出了他与王异的干系所在。还容不得郑誉等人细问,铁血都督却是兀自长叹一声,浅笑言道:“她有多不好对付,我最是清楚了。”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让储靖身边的同伴都不由得怀疑起了些什么。不过铁血都督话音刚落,城楼上的王异也是开了口,朝着铁血军凶巴巴地厉声吼道:“储靖,你千里迢迢犯我弘农城,是有心来送死的吗?”
“不是送死,是赴约。”储靖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那是连郑誉都未曾见过,温柔如水的笑容。他不顾城楼上的王异怒目圆瞪,兀自说道:“应十年前的约定,我来娶你,小异儿。”
我来娶你,小异儿。
这短短的七个字,不仅让城池上下的弘农兵与铁血军震惊,连与储靖兄弟多年的郑誉也是瞠目结舌。他们两人自十一岁相识,至今九年形影不离。而兄长所说的十年之约,竟是在两人认识之前,连他也不曾知晓的过往。
婚约?郑誉望向储靖的背影,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想起在衡天书院的那几年,众人彼此之间都多少有过情窦初开的美好故事,唯独二哥身在数位如花似玉的同门丛中,却从未向任何一位佳人表『露』出半点倾慕之情。
直到大哥周临到来,郑誉才开始怀疑二哥储靖是有断袖之癖的。现在看来,他隐藏得当真够深。
五将军郑誉尚且如此,铁血军的其他人等更是震惊不已。荀攸虽早就察觉到储靖与弘农城的女太守有所渊源,却绝未曾料想到两人竟会是这般关系。不过待他抬眼望向城楼上的王异,倒对储靖的话语多了几分狐疑。
王异直挺挺地立在弘农城楼上,她曼妙的身影显得有些颤抖,脸『色』更是青一阵红一阵,像是气得不轻。背后的弘农兵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军心似乎已有几分动摇,而城下的储靖,仍旧笑得温柔而富有玩味。
“放肆!”王异瞪了储靖许久,猝然从脚下拿出强弓利箭来,拈弓搭箭,直『射』向储靖本人。少女倒也是好箭法,从城楼『射』向城下,一刻也未停留,箭矢竟如流星般飞向储靖的头颅,飞向他的眉心。
这一箭来的太过突然,连站在储靖身旁的郑誉也未能及时反应。待太史慈与于禁各自跃马要冲过去为铁血都督挡箭的那一刻,箭矢已飞至储靖眉心,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
没有锋铎嵌入血肉的动静,也并无箭矢刺穿头骨的声响。郑誉定睛一看,却见那箭矢的锋尖被储靖以两根手指紧紧抓着,一动不动,只差半寸就『射』穿了他的眉心。
“你又『射』偏了,小异儿。”储靖将那箭矢信手扔在地上,看似嘲讽的语气充满了宠溺,甚至有几分调戏的异味。王异见自己偷袭不成,更加气急败坏,再度吼道:“储靖,你口中的所谓约定,十年前我就已经拒绝。你怕不是得了癔症,连儿时说过的胡话,也自顾自地当真!”
城楼上的曼妙少女嘴上不留半分情面,郑誉等人倒也听出了几分门道。身为堂堂铁血都督的储靖,对这位儿时的心上人也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但储靖本人却是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兀自挠了挠头,说道:“你拒绝了吗?我怎么记得当初你含着泪『射』我的一箭,中也没中,我还当你是害羞,嘴上不敢答应,心里却早已许了我呢。”
在场的铁血军众将士,有大半都是自济北起兵之初就追随的老兵。而他们眼里的储靖,向来是一位坚如磐石的谦谦君子,既有虎将之勇,大将之风,又有儒将之雅。而这般无赖不自知地调戏一名女子,向来只有人称花将军的冉为才做得出来。可如今一见铁血都督遇到王异后的反差,竟都有些汗颜。
立于城楼上的王异气得头顶都快冒起青烟来,她伸出一只丰满的玉手指向储靖,再度吼道:“储靖,我没时间和你白费唇舌。不想死在我的弘农城下的话,就把你手里的人放了,滚回你的济北去,别再打长安的主意。否则我西凉铁骑踏过,你的铁血军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