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笑是泪,千言万语说不尽,但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众人入住洛阳丞相府的头一等事,就是收拾打点各自的房间。其中周临的行李大多是赵瞳歌和貂蝉打理的,不过恋人还有自己那一份要整顿,且心心念念要急着去新女事馆看一看,所以顾不上他。
好在貂蝉与赵瞳歌一同整理周临行李的时候,顺便把长姐收拾的那些也都记住。正如赵瞳歌昔日所言,貂蝉于内务内政一途,天赋的确异于常人。
貂蝉在房间里忙活,周临并不好意思眼巴巴看着,自己也上前搭把手。一主一仆虽存在尴尬的关系,但相处起来但也并不尴尬。貂蝉未曾有过,抑或是未曾表『露』过任何非分之想,周临却也是谦谦君子,待她与其他同伴无差,两个人倒也从未越过雷池半步。
但说句实在话,少年待她仍旧是有些言行上的生疏。收拾屋子的时候,貂蝉在东头铺床,周临就远远地站在西头的柜子边放些杂物。两人沉默不语了许久,貂蝉才幽幽地开口说道:“公子,在虎牢关的时候……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周临手中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他仍旧是背对着楚楚可怜的少女,轻声说道:“对不起?虎牢关那一战中,你哪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胡说些什么呢?”
“我……违抗公子的禁令,自作主张去引诱吕布。”说起在虎牢关前发生的一切,貂蝉转过身来,羞愧地低下了头,轻声细语地说道:“结果不仅没能救得了公子,还险些丧命于吕布女儿手中,甚至害瞳歌姐……为了救我而受伤。”
“公子,对不起。”
少女的言辞诚恳,但在周临看来,却也是颇有些不合时宜。他略带着些笑意转过头来,一字一句地说道:“要说对不起,你也该去和瞳儿说,又何必在我这里道歉?其实我并无立场苛责于你,战场无常,身在其中,人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你选择抗命来救我,正如瞳儿选择舍身来救你,都是在那刹那间做出的决断,无可厚非。若是你救我『性』命都要道歉,那今后我白白死在战场,岂不是无人问津?”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我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为我而轻视自己的『性』命。瞳儿救你,那到底是她有武艺傍身,只是错估了吕玲绮的实力,才被她所伤。而你去引诱吕布,却是真真切切地拿自己『性』命在赌,你分明答应过我不许再在鬼神那里逞强的,都忘了吗?”
周临的一番话,说得本就红着脸的貂蝉更加羞愧难当,她把头低埋到胸前,兀自辩驳道:“貂蝉……也不是全然去送死,我也有些武艺,也想凭借这些武艺……为公子效劳,而不是躲在马车里,看公子以身涉险。”
“你那点从瑾之处学来的三脚猫功夫,还是回去再多练练吧。对付些虾兵蟹将防身尚可,稍微遇到些强手,却是一招也撑不过,遑论吕布父女?”周临似乎是被少女的狡辩逗笑,他上前几步,抬起手来,下意识地想要『摸』一『摸』貂蝉的脑袋。少女注意到他的这一举动,羞红着脸等着公子温厚的大手。
手,悬在半空,终究是没能落下。周临早就暗下决心不给貂蝉任何幻想,只把她当同伴看待,又如何会做这般暧昧之举?少年尴尬地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也罢,你若有心,就去向瞳儿道声谢,今后好好保护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嗯,貂蝉知道了,谢谢公子。”貂蝉转过身去,继续忙碌于周临的屋子间。少年轻叹一声,也做自己的活去了。背对着沉默的少女,他并未看见转身那一刻,貂蝉神『色』黯然,眼角一滴泪珠划过。
就如同他也未曾注意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摸』头动作,平日里佘闻人邹瑾之都曾有过,却唯独她貂蝉,触手不及?
悲伤就此埋下,一人至亲,一人至疏,今生亏负。
再说相府政厅那里,陈讽来不及打理自己的房间,却待在这里整顿文书。暗影新据点有陈到在,陈流一时半会不必看顾,就在政厅陪着老友。案几之上,陈流望见一叠写着“举贤令”的文书,不禁问道:“举贤令?九渊,你要颁布这份文书吗?”
“那是我和瞳歌商量过后一同写的,过段时日就去和清明说。”陈讽一边整理着手头的文书,一边和陈流说道:“来到洛阳,丞相府也就该开府纳贤了。光凭我们这些人,南征北战有余,对付朝中这些虎视眈眈的老狐狸,却是远远不足。”
“开府纳贤,招揽天下才子,为衡天军所用。于外可横扫『乱』世,于内可把持朝野,其中内政不固,一众人等『性』命尚且不保,又何谈平『乱』世,得天下?清明他,终究是太过天真,以至于有些见不得人的事,要我一人去筹谋,也要我一人去做下去。”
听了陈讽的一番话,陈流长叹一声。他又何尝不知周临天真,又何尝不知朝野上下虎视眈眈?他和陈讽是一类人,知其不易,亦知其不得已,他拍了拍挚友的肩膀,低声说道:“你说的是,不过也不必你一人去做。正大光明的好事,你去做,清明去做,都可。至于见不得人的脏事,就都交给我,和暗影去做吧。”
“暗影所向,可是无所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