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羽凰的身世,突遇战乱,家破人亡,自己也被迫为仇敌效劳。在这乱世中,几乎日日夜夜都在发生着如此悲剧,冉为亲眼所见的,亦不知多少。但他见得多,不代表他就能够视若无睹,与之相反,在他听罢羽凰那一声声由内心深处而来的呐喊,花将军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义愤填膺地说道:“羽凰姑娘,我会替你杀他。”
痛楚中惊闻冉为的话语,羽凰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目光坚定如铁的少年,她神色中的希冀转瞬即逝,而后又是无边无尽的落寞,她苦笑一声,说道:“吴公子莫要说笑,我知你剑术高明,但袁耀身边不仅有仲家亲卫,还有我方才提过的夜蝠暗卫,你……是动不了他的。”
“呵,我要是绕不过他身边的夜蝠暗卫,又如何能堂而皇之的潜入你的房中?至于那些仲家亲卫,于我而言,都不值一晒。”对于羽凰的担忧,冉为答得有些狂妄,但他也着实有狂妄的资本,在这欲都中,除却一个张动,还无人能让他忌惮,花将军浅笑一声,说道:“在下虽不能告诉姑娘我的秘密,但至少能告诉你我的目的——我来这寿春,就是要将你口中的夜蝠一网打尽,悉数剿灭。”
眼前的少年接二连三脱口而出惊天之语,羽凰的心也随之悸动,她笑得有些悲凉,说道:“吴公子,你愈发让我看不透了。夜蝠是鬼镰姚倾的心血所在,他们无孔不入,无处不在,连名动中原的衡天军都奈何不得。要剿灭他们,或许比诛杀袁耀更难上一层楼。”
“灭夜蝠难,杀袁耀难,但要是将这两桩事合二为一,就不那么难了。”花将军说着,将羽凰胸前最后一寸蜡油揭下,涂好伤药,一本正经地言道:“我会替你诛杀袁耀,也会帮你救出这楼中的姑娘,给她们栖身之所,而你,则配合我剿灭夜蝠,如何?”
“吴忌……你真是让我觉得深不可测,甚至有些胆寒。”伤药涂过后,羽凰觉得自己胸前的疼痛要好了很多,她攀上冉为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我不要你替我杀他,我要——亲手杀他!”
“无妨,我会让你亲手杀他,言出必诺。”冉为轻轻抚了抚羽凰布满泪痕却又笑得苦楚的脸颊,认真地向她许诺,他又问道:“那姑娘能否告诉我,关于袁耀、张动与夜蝠,你所知晓的一切?”
“嗯,不管吴公子是何来历,有何秘密,小女子都定知无不言。”将双腿伸直坐起,在冉为为自己涂药的时候,羽凰把自己所知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她言道:“公子的目的既是剿灭夜蝠,那就应该清楚夜蝠的统领是如今仲家的大将军,鬼镰姚倾,而其副统领,就是方才将袁耀喊出去的张动,这两人堪称夜蝠的双壁,如若都在,我们绝无机会,但好在姚倾率军抵御衡天军的侵攻,一时半会回不来欲都。”
“夜蝠的大本营,名为蝠穴,就在这座百雀楼的地下。袁耀建百雀楼的时候,姚倾与袁弄玉曾托他为夜蝠掩盖行迹,他也借此与夜蝠牵上线,领了一个副统领的职衔,还有意从姚倾手中接手夜蝠。酒池向南一百步的深处,有一面布置机关的墙壁,只要在机关处安插五行牌,就能打开地道,直入蝠穴。百雀楼中的入口是土字牌,蝠穴还有四处入口,通往城中各处,但我手中,也只有一块土字牌,是拿来与夜蝠中人互通有无的。”
“据我所知,袁耀身上还有一块土字八卦牌,如若拿这块八卦牌封住百雀楼中的入口,也就只能拿这块八卦牌才能打开。依小女子看,公子只要从袁耀手中拿到那块土字八卦牌,再套出其他八卦牌的下落,一一取之,将五门齐封,再设法捣毁蝠穴,顷刻间就会有大半的夜蝠殒命,姚倾为之呕心沥血多年的卷宗、证物、刀兵剑戟与奇门遁甲,也会毁于一旦,夜蝠从此,再无翻身之日。”
如果说方才冉为的一言一行让羽凰震惊的话,那此刻瞠目结舌的就是花将军了。他未曾想到,在自己将目的告知花魁的片刻,羽凰于情报交接之余,还能为自己策划好剿灭夜蝠的计略。
这位深居百雀楼的羽凰姑娘,不止心性忍耐异于常人,就连智谋也是绝顶,与她携手,冉为放心得很,他一边在少女伤痕累累的腿上涂药,一边说道:“如此甚好,那就要劳烦羽凰姑娘受些委屈,让袁耀在这百雀楼中多留几日了。”
“不必我留,这几日他也会待在楼中。”提起袁耀,羽凰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盖的恨意,她压抑着淡定说道:“公子方才也听到,袁耀梦寐以求的江东二乔,如今就在寿春城中,甚至极有可能在这百雀楼中,他会守在这里,直到那两位稀世美人,被送到他面前来。”
听到袁耀留在楼中的理由,冉为不禁眉头一蹙,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去。
待到两人谈罢,天色已蒙蒙地亮了,但时辰还早,百雀楼中的宾客与美人都还在睡梦当中,整个走廊似乎空无一人,以是冉为大摇大摆地从羽凰房中走了出来。谁知他还未走出几步,就看到不远处一袭青衣如玉的身影站在廊中,正痴望着自己。
那是姐妹花中的姐姐,见她目睹自己从羽凰房中出来,冉为眉头微蹙,但又换上了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说道:“呵,大姑娘竟起得这么早,前夜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