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没死,管他干嘛?”丁胜男说。
“可是……”
“可是啥?咱们救了他,难道还要把他抬回去不成?咱能抬得动么?”丁胜男说。
“明明是你……”
“姐,你是不是被水呛糊涂了?我什么我?我救了他难道还有错?”丁胜男说。
两人正在说着,听到有人在喊程恺的名字,来人正是村主任郭猴子。
丁峰挥了挥手,向郭猴子招呼:“程恺在这儿呢。”
郭猴子冲了过来,抱起了程恺。
“恺子,你咋了?怎么湿淋淋的?”郭猴子一脸的紧张,不是对亲人遇险的担忧,是那种犯了错的紧张。
他对程恺负的不是父亲的监管责任,而是员工对雇主的责任,所以他很紧张,要是程恺出什么事,他知道程恺的亲身父亲肯定不会放过他。
“我没事。”程恺虚弱地说。
“我一向不许你下水的,你怎么不听话……”
说到这里,郭猴子忽然打住,看了看丁峰和丁胜男,一脸的猜疑。
“看什么看?他落水关我们什么事?”丁胜男说。
此时的丁胜男虽然强悍,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心理素质还不至于强到可以掩盖真相的地步,这欲盖弥彰的说法,让郭猴子更加怀疑。
“你个死娃子,是不是你们害得恺子落水?”郭猴子说。
“你放屁!”丁胜男脆生生地直接骂道。
“还敢骂我?看我打死你!”
郭猴子说着就过来要抽丁胜男的耳光,丁峰一把抱住了郭猴子的腿,“是我……”
“是你?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算了,现在你也不用说了,回你家去,当着你爹妈的面儿说清楚!这么没教养的孩子,再不管管,这都要上房揭瓦了!”郭猴子说。
“阿爸,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进水里的。”程恺发话了。
听到这话,丁胜男心里有异样的感觉,明明是自己推他下去的,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脑子进水了?
“听到没,他自己也说了,是他自己摔到水库里的,是我们救了他,你竟然还不识好歹要打我,你个老畜生!”丁胜男骂道。
‘老畜生’一词让郭猴子愣了一愣,他是村主任,平时村里不管老小都尊称他一声‘郭村长’,‘老畜生’这样的称呼,还真是破天荒第一次听到。
最要命的是,这样的称呼还是从一个女孩的嘴里骂出来的。
郭猴子又扬起手要打人,丁胜男拉着丁峰跑了。
郭猴子没法子,只好回转身抱起程恺,也向村里走去。
天终于暗了下来,今晚没有月色,田野更加昏暗,远处的山林里,传来几声夜鸟的叫声。
回到家里,阿妈干农活还没有回来,两姐妹溜回自己的房里,把湿透的衣裤换了下来,悄悄拿到屋外晾了起来,然后开始合作做简单的晚饭。 情深逼人:
菜是一锅加了少许猪油的土豆,外加一些自己种在小米地里的白菜,然后就是很大的一锅米饭。杨桂芳在地里劳作,做体力活的人饭量必须要大,不然没劲儿,两姐妹也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饭量自然也不小,加上家里极少有荤菜,更要吃得许多,这才能补充足够的能量。
杨桂芳终于回来,洗手之后,就可以开饭了。
这是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光。姐妹俩合力将小饭桌搬到丁柱的病床前,这样丁柱就可以自己夹菜,虽然只有一个菜,但都吃得很香,丁柱看着自己两个宝贝女儿一天天长大,感觉生活就有了希望。
这也是丁胜男最乖的时候,她不管在外有多野,在爸爸面前,她总是一副温顺的样子,久病成魔,丁柱以前铁打一样的汉子,自从残废后天天卧病在床,脾气难免也变得暴躁起来,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发火,不管丁柱如何不讲理,如何责骂,丁胜男从不顶嘴,也不哭,只是在丁柱骂累之后给他捏毛巾擦脸,然后脆生生地说一声:“阿爸,我知道你最疼我,你骂我的时候,你自己也可难过了,所以最后还是我赢了。”
每当这时,石柱就会扯被子掩上脸假装不理丁胜男,每次他重新把被子放下的时候,丁胜男总是看到阿爸的眼眶红红的。
当苦难成为习惯的时候,苦难给人带来的伤害就会越来越弱,最后只会让承受者变得更加坚强。多年后丁胜男住在自己奢华的大别墅里回忆起这些时光,嘴角还是会微微上扬,吃遍都市所有美食的丁胜男,却一直怀念家里那只加了少许油盐的白菜炖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