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裔兮听罢默然不语。
望着前方的一个个毡房,不禁想起书上记载的细君公主的诗句:“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自己以后便要过这样的日子了吗?
孤身一人,落入敌邦,不会一毫武功,手无缚鸡之力,逃跑断然不可行,只怕到时还没跑出毡房区,便会被抓回去。即便侥幸不被抓获,此处距离两国边境有千余里地,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原便是茫茫的戈壁荒漠,辨不了方向,备不足干粮,如何能安然走得回去?
但她绝不能一辈子流落在此,更不能一死了之,她还有至亲至爱的人在这个世上:她那个年纪尚幼的弟弟以及那个虽然误解怀疑她却又让她爱之至深的男人。
他们或许也正在数千里之外思念着她,担忧着她。
想及此,她轻轻闭上眼,暗暗屈起手指给自己起了一课。
约莫过了两刻钟,一行人将步裔兮带到了其中一个大毡房内。步裔兮在马背上颠得浑身酸痛,几欲站立不住,烈克尔在旁边扶着她站稳。
她微微抬起头来,看见毡房内一年轻的小伙子正在打量着自己。那人约莫二十五六岁,长得不似与她随行的几个汉子那么强壮,略显瘦小,但比一般中原书生要壮实得多。看他那身打扮,估计不是习武之人。
但见阿笃莫恭敬地朝那年轻人行了个礼,说的是敕乌语言,步裔兮一个字也没听懂。
随后,便见那人简单回了一句,接着阿笃莫转过身来对步裔兮道:“这位是提邪(yé),他是大巫祝的亲传弟子,在我敕乌有着很高的地位威望,你要对他尊重些,免得触怒了他,受了皮肉之苦。”
步裔兮瞟了一眼提邪,顺从地点头。
阿笃莫又道:“稍后大巫祝会过来亲自问话,你须得老实回答,不得遮遮掩掩,否则,敕乌的鞭子打在身上可比你们中原的要疼得多!”
“嗯。”步裔兮淡淡应声,忽又想到,“敕乌话我听不懂,可有译者替大巫祝转述么?”
“我会在此负责译给你听。”阿笃莫说道。
少时,毡房外传来脚步声,步裔兮回身一看,门帘掀开,进来一位灰白头发的老者,眉眼细长,面若重枣,头上梳着细细的辫子,系着一圈头巾,戴着银白额饰,后脑勺上还插着两根羽翎。
他的身后还跟着三名敕乌官兵打扮的人,其中两名手执长矛,另一名手里捏着一条长鞭。
“大巫祝!”阿笃莫等人见了老者纷纷恭敬地弯腰行礼。
步裔兮暗暗思忖:原来他就是敕乌的大巫祝稚狐。此人面目非善,像是城府极深,老奸巨猾。
稚狐乜斜着步裔兮,问了阿笃莫几句话,阿笃莫回答之后把手下其他人都遣走了,又转向步裔兮:“大巫祝问你是不是真的能占卜前程,料事如神。”
“能占算前程是真,料事如神不敢。”步裔兮坦然道。
“大巫祝还问你是否算过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敕乌。”
“这个等视情况而定。”步裔兮环顾了一眼周围,看了看那三名官兵,对阿笃莫道,“这里还有外人,有的话我不知能不能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