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殿内,姒天玑奉旨觐见:“臣弟参见陛下。”
他的嗓音听着有些低哑虚浮,形容亦憔悴不少。
姒天旋屏退了左右,微抿着双唇,缓步走至他面前,垂眸看着他,目光幽暗复杂:“朕听闻斓妃娘娘生前精通医术,经常会亲手做一些有特殊功效的香囊,皇弟可还记得?”
姒天玑不意他突然有此一问,心中大震,两眼慌乱地盯着地面,面色紧绷:“先慈确实自幼学习医术,至于香囊……年岁久远,臣弟记不大清了。”
“当真记不清了?”姒天旋口吻冷如寒冰,“朕听说斓妃娘娘做的香囊只适合男子佩带,若是分娩后的妇人闻了,会有性命之危。
“不巧,当年朕出生之时,先帝曾佩带着斓妃娘娘送的香囊日日陪在朕的生母懿贞太后身边。懿贞太后生下朕不到半个时辰便气绝薨逝。由此,朕还得了个“克母”的名声,你说,朕该找谁来讨回这个公道?”
清清冷冷的话语,却仿佛带着无边的怒意,响彻整个宣德大殿之中,字字句句皆如巨石狠狠砸在姒天玑心头。
他知道姒天旋一旦夺得帝位,必然会彻查其母妃当年的死因,但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如今除了自己,难道还有别人知晓当年的事?
他不敢明问,他心知姒天旋这是想让他主动做出选择——要么死不承认等着公然降罪,要么供认求饶或可求得宽恕。
一时间,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姒天旋并不着急,返身回到龙椅上悠闲地坐下,眸光淡然地瞟向凝神静默的姒天玑:“有什么话,想好了再说。给你一个时辰,慢慢想。”
随后,他旁若无人地批阅起了奏章。
别说一个时辰,此刻的每一瞬间对姒天玑而言都是煎熬。
须臾,姒天玑抬起头来,镇定地望着桌案后正在批复奏章的人:“陛下,尚书台拟定的几处封地臣看过了,臣决定选赤洱郡作为封邑,明日便可带着全家上下动身离开长雒。”
姒天旋手中一顿,把御笔轻轻放在笔搁上,眼里的寒光稍稍退却:“五弟果然深谙朕意。朕准了。天寒路远,朕让骁骑营护送你们一程。”
“多谢陛下。”姒天玑叩拜而退。
赤洱地处遥远的南边,土地贫瘠,多荒山野岭,瘴气弥漫,外地人去了,轻则水土不服,重则不堪瘴毒之苦,殒身亡命。
姒天玑无异于选择了一条濒死之路。
既如此,姒天旋便也不再深究了。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斓妃已被先帝亲手除之,也算是得了报应。
但姒天旋心里却始终无法彻底释怀:终究不是他自己亲手为母妃报仇雪恨的。
一连数日,他都郁悒不乐。
有好事者,如礼部侍郎安玗,见圣上整日愁眉不展,怏怏不快,心里便打起了小算盘。
他私下里吩咐人物色了十数名天姿国色的女子,年纪在十六至十八岁不等,体态婀娜,沉鱼落雁。
最终,他挑选了一位姿色最为上乘的,着人梳妆打扮一番,暗中带入了宫里。
天色已昏,姒天旋仍在宣德殿手持朱笔,行云流水地写着批语。
忽然,一内侍来急急来报:“启禀陛下,礼部侍郎安玗有要事求见。”
姒天旋眉头微蹙:“什么要事,怎么不见尚书台呈上急奏?”
内侍官回道:“安侍郎称事情万分紧急,来不及呈上奏章,须请陛下当面定夺。”
姒天旋没再细问:“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