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夫妇下葬的那一天,原本前些日子还万里晴云的天空突然冷雨大作。
整个陇州城都被笼罩在乌云之下,城内看上去显得无比萧瑟和冷寂。
那日在城里迎殡的队伍足足排了差不多有千米,城内的百姓们全都身着素衣跟在刺史夫妇的入殓队伍之后慢慢的往城外的陵墓走去。
队伍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无比痛心疾首的哀愁,这时,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先生步履蹒跚的走在李淳身旁的不远处。
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紧的跟着,有好几次他快要跟不上队伍的步伐时,他都会稍微停一停,喘上两三口气,然后又生怕错过了队伍一般赶紧加快步伐努力跟上。
李淳见此情景,往日一向毫不多管闲事的他心里一时竟有些说不出的意味来。
直到后来,老先生在一次因为想要急切跟随队伍的步伐快要摔倒时,李淳终于卡不下去,转过身一把稳稳地扶住了他。
“谢谢,谢谢。”老先生有些浑浊地眼睛看了看李淳,嘴里连声道着谢。
“无妨,我背着您吧。”李淳没有多想,淡淡地回了老先生的话,然后蹲下身子示意让老先生伏在了自己的背上。
身后的李翊刚想上前说些什么,李淳转过头用眼神制止了他。
老先生先是犹豫了一下,看着渐渐错过的队伍这才下了决心趴在李淳背上。
随后李淳背着老先生大步,步伐稳健的跟上了送殡的队伍。
“像你这般照料我这种老头子心情的贵族少爷,怕是不多了。”老先生伏在李淳的背上沧桑的说着,语气之中有不少的欣慰之情。
“上一次啊,我这个糟老头子还记得,上一次啊,是刺史大人这么照顾过我。
”那天也是如同今天这般的大雨,刺史大人刚刚出了府邸便看见我这个糟老头子卧在醉颐楼外。
“刺史大人完全没有嫌弃,那么大的雨就背着我去找医馆。
”生病的那些天,刺史大人抽空就来照料我。夫人也常常做一些饭菜和刺史大人一起来看我。
“他们夫妇俩的为人我们这些做百姓的全是看在眼里的。那么乐善好施,刚正不阿的人怎么就落得了这么个下场哎!老天这是天妒英才啊,不长眼啊!不长眼啊!”
老先生哑着嗓子越说越激动,他伸出左手拂过脸上的混浊的泪水,霎那间老泪纵横。
入殓的队尾处,那些妇人孩童原本只是跟着成年男子低声呜咽,可是他们在听到老先生的话后,一个接着一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陇州城内顿时被送殡队伍无数哀啕的哭声布满,一时间显得分外凄凉。
李淳默默地听着没有作声,他背着老先生步伐铿锵有力的跟在队伍之后。
此刻他脸上的线条却不知为何而变得更加坚定,支着老先生的手臂也变得更加有力。
杨真看着李淳坚毅的面孔觉着这个神情无比的熟悉,这样的神情杨真还只是在当年那个幼时的李淳被封作‘广陵王’的时候见过。
再次瞧见这样表情,竟是多年之后,在一个毫无关联的人的下葬之日,此时的杨真看着身侧李淳一时有些语塞。
队伍慢慢的出了陇州城,陇州城外的东郊外有一片连绵不绝的杏花林,据说那里是十年前刺史大人刚迎娶夫人过门时种下的。
而现在五月初的杏花已过繁盛之时,又因为冷雨大作,无数杏花被打落枝头,那落在地上的微黄花瓣远远看去也连成了汪洋的淡黄色花海。
唢呐的悲怆声冲破了乌云覆盖的天空,陇州城的百姓们排成长队垂头立于刺史夫妇的墓前。
随着一声悲仰的“葬——!”
抬着棺材的壮汉们缓慢的将刺史夫妇的棺木下入墓坑。
只见一位抱着孩童的妇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扯着嗓子哭喊着:
“刺史大人您和夫人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随后她拉着孩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周围的人也跟着她齐刷刷的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