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馨似乎感觉不到身体传来的疼痛了，眼前的景象像是回到了很多年之前的那个雪天，她背着幼小的陈可然一步一步走出那片寒冷的树林，然后他稚嫩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他说，“阿姐，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眼前渐渐被乌黑的浓烟遮盖，陈可馨的眼里终于看不任何东西，她那被大火烧焦之后露出骨头的嘴角粲然一笑，接着肆虐的火苗便一下子将他们二人无情的吞噬。

祠堂冲天的火光和剧烈的爆炸声引来了无数的下人，甚至一些商行的人也聚集了过来，他们大多才从梦中惊醒，并不知道这漫长的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开司和罗绮二人从消失的异空脱身，寻着声也来到了此地，孔侑看着聚集过来越来越多的人便闪身藏到了祠堂后面的一棵参天大树的背后。

当孔侑才缓出一口气时，发现陈府的陈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这棵树下，她瞧见孔侑银发红眸的样子后，浑浊的眼睛里微微闪过一丝震惊，只不过那丝震惊又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就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若是普通人小姐哪会落地这么惨的下场？”

陈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絮叨着，孔侑红色的眸子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问道：“你不和那些人去救火吗？”

“救火……”陈妈的声音低低的，像是牵扯着无数的蜘蛛网，让人感受到她最后放弃挣扎的一丝力量，“这么大的火，里面的人一定是尸骨无存了。”

孔侑看着她没有出声，红色的眸子在陈妈佝偻的身上转了转，又移开了目光。

“你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孔侑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这里之前被她的瘴气所围，你们一定逃不出去，现在她死了，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陈妈没有立即接孔侑的话，她沉默了好久才接着说道，“自从小姐来到这个村子，这里就变成了地狱。染上病的村民每天都活在深深地恐惧中，害怕自己被官府的人发现，畏惧自己的结局。”

孔侑听着陈妈的话，忽然想起了陈可馨和陈可然两姐弟脸上那弯弯曲曲连着的暗红色发霉的苔藓，他默了默没有接话。“小姐的家族在宜州城很有钱，他们买下了这里，把得了病的女儿送到这里藏了起来。而官府的人迫于陈府家族的声望从不敢多问。”

“一开始大家都很绝望，甚至想尽办法要逃出去。可后来大家发现进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少，这地方似乎渐渐的与世隔绝了。”

陈妈像是年纪大了，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可她还是想要将自己心里的话都告诉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孩童。不知为什么，陈妈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东西，一种跨越时间，历经沧桑，看透世间的释然。

“那个时候我们才明白，那个我们本应该痛恨憎恶的女人才是我们唯一活下去的希望，我们活下去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皮一样的白色，朝阳升起，驱散清晨的薄雾，原来灰蒙蒙的天空逐渐亮了起来，淅淅沥沥的雨势也渐渐停了下来。

“小姐死了，没有她的庇护，这个村子的秘密很快就会被发现……”

“这种病，”孔侑看着陈妈顿了顿，接着说道，“在我的家乡，它的名字叫‘皮肤结核’”

陈妈抬头看了孔侑一眼，随后又低下头默念着那陌生的四个字，“皮肤结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