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舅妈,舅妈。”无人回应。
她把手放在舅妈的手里,一遍又一遍,可舅妈的手却握不住她的手,舅妈的手很粗糙,她见过那些官家夫人的手,不会这样红这样粗大,也不会有剥皮子留下的伤口,那伤口还没愈合,长得让她心疼,她把脸放在舅妈的手上,感受粗粝的摩擦,眼泪鼻涕糊满了她的脸,就这么一会,便是生死之隔。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响声,“还有人在啊。”
来人提着刀,个很高,中原人,有些戏谑地看着满脸眼泪的她,看似在笑,眼中十足的冷漠。
她往后退,他往前来,她退一步,他上一步,不紧不慢,不远不近,直到她退无可退。
这时周姑娘才感到恐惧,粘稠的血沾满了她的掌心,那人上前,黑影笼罩在她身上,刀尖抵在她心脏上,他出奇的白,接近惨白,“你运气不好,遇见我沈九州。”
他是赫尔单留下来收尾的,一个中原人,做了赫尔单的狗,再去手刃中原人,刚刚中原的军队过来,他站在屋顶上没有出声,躲在柴垛里她,他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包括他们自己人的死亡,他谁也不想救,或者说他谁也不在乎,他就站在屋顶,冷漠地看着一切的发生,他是赫尔单养的一条不太听话的狗,并不认主,也不衷心,跟随赫尔单好像只是为了能杀戮。
冷光铁刃在眼前,周姑娘呆若木鸡,她想反抗可怎么反抗,面前拿刀的手很稳,刀尖已经戳破她胸口那层棉衣,就这样死了吗?未免太可惜,她骨子里有塞北姑娘特有的韧性和勇敢,已经凌乱的头发垂下来挡住她亮起的眼神,也挡住了她眼中的执拗。
屋中的灶台上有刀,舅妈每天都用她砍骨头,极锋利,今天晚饭后舅妈还磨过刀,就在胸口的刀尖的欲再进时,她猛然抬起头,眸子亮得惊人,她讨厌他们这种自以为是耍弄生命的行为,也讨厌他们对生命的蔑视,城中王爷开的讲堂中的夫子跟她们说过——每一个鲜活的生命都应该被尊重,如果被践踏、诋毁、压制、剥夺,那就起来反抗。
只见她向后退猛然起身,拿刀,她一定要拿到那把刀,给他好看。
“呵。”见她如此,沈九州嗤笑一声,收回刀拎在身侧,刀尖堪堪及地。
周姑娘再出来时,双手握着一把砍骨刀,直指着他退到院门口,“现在我们彼此手中都有刀,我不怕你!”
沈九州挑起一边眉毛,不置可否,她眼中的炽热复仇火焰,他也曾有过,真是令人看着生厌啊,他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当年哆哆嗦嗦、弱不禁风的自己,真是令人生厌!
他动了动手腕,有些想尽快离开这里,再举刀便是直指心脏,他步伐很快,甚至鬼魅,而她只是闭上眼睛胡乱的挥着刀,在他看来,破绽百出又笨拙可笑。
就快到眼前时,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而他却是停住了脚步,崩溃哭泣的她让他想起了当年妹妹面对死亡时也是这样,然而并没有活下来,所以哭到底有什么用?只是聒噪至极的声音,谁也救不了。
他有些阴冷的看着她,这么多年,终于他再一次暴躁到了极点,只见他快速卸了她的刀扔在一边,接着举起她按在墙上,“别哭了。”
哭声没停,哭的人也没睁开眼睛。
“我让你别哭了!”
周姑娘终于泪眼婆娑的睁开了紧闭着的眼睛,她从泪光中只能看到眼前人模糊的剪影,十分不耐烦暴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