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是密密麻麻的人,灯火明亮,似一个大殿,殿两边墙上是五颜六色的玻璃,人们在闭着眼念念有词,一个一个排着队,被前面穿着白袍的人往头上洒着水,戴岳站在门口没动,因为洒水的人是顾长安。
她散着的头发弯曲不平,头上戴着金冠,怀里抱着银瓶,像极了墙上挂着的圣母,最后一个人结束,她双手微微合十,与众人告别后从侧门离去,钟响,众人散去,戴岳急急跟随过去,大片的人把他和顾长安隔开,他想叫她又怕给她带来麻烦。
白色的影子越来越远,突然,她停了下来,回了头,看到了奋力挤开人群要过来的戴岳,她又瘦了,戴岳站立着不再动,晦涩的情绪爬上了心脏。
时间流逝,戴岳被人们拥挤,顾长安对他伸出右手,笑得温暖又干净,“过来。”
戴岳才一步一步走过去,步伐沉重得要命,时隔两个月,他终于又见到了顾长安,在异国他乡。
他拉住她伸着的手,仔细打量着她,这个不可一世的将军很少有这么温柔又感动的表情,他拉下帽子,紧紧抱住她。
“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一次都没信,顾长安,我一次都没有。”
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安慰地摩挲他的头发。
“哪怕你没有那么爱我,可你若是死了,我也就死了。”
鬼鸟拎着药站在不远处树下看着这一切,他一路上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没想到会是戴岳。
屋内温暖,戴岳拉着顾长安的手坐在火炉旁边,她们对面坐着的是一个比较年迈的老人——会说中原话的大主教。
“要走了吗?”白袍问。
“恩,要走了。”顾长安早先派了两队人回塞北打探消息,还没回来,她不知道现在塞北城是什么情况,一直不敢轻易动身。
她摘下自己的私章,“日后来中原,拿着它,什么事我都给你办。”
大主教接过黑底金纹的小巧印章,笑了起来,用着奇奇怪怪的口音开玩笑,“违背金武律法的事也行吗?”
顾长安摇了摇头。
主教哈哈一笑起身,“中原有句话,与君相见终有一别,希望我们还有机会能见面。”
顾长安起身送他出去,“我送您。”
而戴岳坐在炉火前,平静的问:“谁受伤了?”
仇九也是十分平静,“姑娘从崖上掉落,断了左手。”他往壁炉里扔着木头,“当误了太长时间,左手不能用了。”
戴岳这才恍惚记起细节,她用左臂夹着银瓶,她向他伸出的右手,她抚摸他头时无力垂下的左手。
微小却又确确实实存在的暴虐情绪悄声漫延出来,戴岳按住自己的膝盖,让自己别那么生气,可他还是想立刻找到炽金王,然后拧掉他的脑袋。
仇九起身推开窗户,看着这座陌生甚至有点奇怪的城,他是在树上找到姑娘的,可能是那么晚了炽金王并不敢进谷,也可能是炽金王认为从那么高掉下去人肯定死了,死的人不是小王爷,是亲卫,亲卫们抱着小王爷跳的崖,天臣用匕首划着崖壁试图挂住,血肉之躯缓冲掉大量撞击,让她活了下来,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抱着必死的决心往下跳,不会害怕吗,仇九心里沉闷至极,他不愿仔细想那些熟人的面孔,越想越觉得惨烈,只能对着空气叹了一口气,回去又要给姑娘找师兄疏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