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冰玉,有人要见你。”牢房外传来守卫粗鲁的传唤声,“出来!”
放在以往,被一介凡人如此使唤,这位骄傲的符箓师一定会大发雷霆。但她现在并没有这个资本。
松河一役,孙象以邪厌宗的绝大神通团灭松河全部修行者,武冰玉也是其中的一员。
之后,她没有像她想的那样被残酷处死。而是被废了一身修为,一直关在牢房中。
甚至还有修行者使用灵药,为她恢复了下巴上的巨大创伤。
对于这些所谓的人道主义救助,武冰玉心中冷笑。在乱世之前,她就特看不惯那种“花费大量医疗资源将杀人犯抢救回来然后再一枪毙了”的做派。尽管她是知名藤校法律系的高材生,但她认为这完全是脱裤子放屁。
没想到同样的做派竟然落到自己的身上,真是不知该哭该笑。
在牢房中,武冰玉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不时有松河抵抗组织的工作人员前来提审她,问她一些问题。
这些武冰玉都是知无不言相当配合。
第一,虽然她不认为自己错了。但是输了就是输了,胜者为王强者为尊。
第二,无论说真话还是编造谎言,甚至跪地求饶,武冰玉不认为这些对自己的结局有任何影响。横竖都是死,至多由尖桩改成枪决。
实际上武冰玉本人对提审人员询问的内容感到吃惊。按照她的想法,对方感兴趣的应该是松河修行者的藏宝库,或者在哪里埋了值钱的东西。
成王败寇,赢家通吃,胜利者继承失败者的一切财富,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然而对方事无巨细盘问的都是原屠鹏集团针对平民的种种政策和内幕,包括有组织的杀戮和强迫劳役等行为。
这些东西,还用得着问吗。长眼睛的都看得见。
但她现在被废除了一身修为,并没有对抗审问的资格。为了让自己最后的时光能够舒服些,至少不会被几个大汉日夜轮番伺候,武冰玉很明智的选择配合调查。
但是她知道的实在不算多。
在屠鹏集团覆灭两周前,武冰玉才刚刚加入松河城。虽说她实力强大努力表现,但直到进攻抵抗组织的地下要塞时,她才刚刚进入城主屠鹏的视线。
如果没有孙象,精明狡诈的符箓师武冰玉有很大可能被屠鹏委以重任,成为松河城的又一位魔头。
不过很可惜,孙象为她的事业强行按下终止键。武冰玉如同四九年加入国民·党一般憋屈,尚未“大展宏图”便沦为监下囚。
所以对松河城的高层事务,她几乎没有参与,一切知之甚少。
“今天又是例行盘问吧。”武冰玉罩着一袭囚服,摇摇晃晃的跟着守卫走出单人牢房。
失去灵力,她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弱女子,长期的羁押令她相当虚弱。她个头很矮,面色蜡黄,头发虽然有每天打理,但还是乱糟糟的。
在熟悉的审讯室,武冰玉见到了卓瑶。她对这个娃娃脸的女人有些印象,似乎是抵抗组织中的一个小头目。
当日在要塞大厅的决战中,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只是现在,身份却彻底转换。
卓瑶穿着干练的黑色正装,里面是贴身的白衬衫,还有一条很细的铅笔裤。看起来倒像是高级写字楼中的精英律师。。
武冰玉有些黯然。在记忆中,她似乎也曾是这样的形象在一座很高很高的楼宇当中忙忙碌碌。灵气复苏改变了所有人。
两人面对面坐下。
审讯室非常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除此以外,空无一物。照明来自头顶的天窗,墙壁刷成纯白色,令人感到压抑的不安。两个持枪守卫站在左右,另外还有两个守在门外。
卓瑶面无表情的翻看手中的案卷,这些都是武冰玉的调查结论,满满当当的写了五百多页。其中耗费的人力和时间,相当可观。
案审会早已给出结论,不过作为公诉机关,卓瑶必须把好最后一道关。她再度确认调查报告封面上的六联签名之后,抬起头,以优美而冰冷的声调提问:
“武冰玉?”
“是。”
“我们松河公诉委员会对你做出不予起诉的决定。”卓瑶啪得一声合上案卷,“恭喜你。”
这声恭喜带着强烈的不甘。
武冰玉木然的睁着眼睛,有几秒钟时间,她无法理解卓瑶的话。
“什么意思?”她问。
“意思是。”卓瑶冷冷的拿起案卷站起来,“你自由了。”
一名守卫打开审讯室的门。
武冰玉不可思议的抬起头,仿佛在确定对方是不是在拿自己寻开心。但无论向她宣布的卓瑶,还是持枪的守卫,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戏谑。
只有某种最深刻的冷漠。
“为什么?”沉默片刻后,武冰玉嘲讽道,“放了我,是为了展现你们的仁慈吗?但我要告诉你们,我并不会对你们感恩戴德加入你们。”
如果她的一身修为尚存,说不定会假意奉承一番。等逃出去之后,再千百倍的报复回来。
但她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早已心灰意冷。对她来说,沦落为低贱的平民就是最大的折磨。或许卓瑶宣布处死她,她还会好过些。
卓瑶歪歪头,似乎很清楚武冰玉的想法。
“我们决定释放你。”她解释道,“是因为根据调查,你仅仅加入屠鹏集团两周时间,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你曾犯下血债。”
“如果我说有呢?”武冰玉愤怒道,“如果我说我杀过很多很多的贱民呢?如果我说我现在恨不得把你的眼珠抠出来呢!”
“抱歉,你说的没用。”卓瑶依旧是冷冰冰的态度,“人不可自证其罪。”
“你们真踏马以为这是法律社会吗!”武冰玉的情绪异常复杂,拍着桌子叫骂,“这是灵气乱世,只有实力,没有法律!”
“那你现在可算是见识到法律了。”卓瑶夹着案卷,头也不回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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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冰玉一身素衣走出监狱,厚重的铁门在她身后猛然合上。太阳有些刺眼,她揉揉眼睛。再度清晰时,松河的现状便引入眼帘。
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修行者的天堂。处处是雕梁画栋曲水流觚的优雅园林。长袖飘飘的修行者跃然其中,快意潇洒。
而现在,四处已经变成繁忙的建筑工地,到处是汗流浃背喊着号子的建筑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