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之上,一艘银色飞舟破风疾驶。
陈青阳呆坐其中,心中一阵后怕,在两仪阁就不该图一时嘴快以至惹怒了冷秋烟。细雪剑若不是被周子沐拦住,自己眉心隐藏的那道剑气就要激发出来。
他不能不怕。
因为留下那道剑气的人很厉害,是除圣皇陛下外,在宗师堆里面长大的陈青阳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他也感觉到了,两位山主周子沐和冷秋烟肯定对此有所察觉。
比如周子沐,虽然这一路上什么问题都没问,但有些时候沉默更能说明问题。更别提冷秋烟了,她本身就是个用剑的高手。
陈青阳觉得有些棘手,周子沐若是真想追问,可不好糊弄。
周子沐压根没想过问这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很正常。趁着飞舟上的闲暇时光,周子沐想来自陈青阳入道门以来很少与他交谈过,从来都是你追我赶公事公办,如今踏上去承天的路途,周子沐突然就想多聊两句。
“十年没回过家,现在还有一天时间就要到了,现在心情如何?”
陈青阳有些错愕,还想着怎么回答周子沐的追问,没想到他问的是自己回家的心情。
“当然很开心,你知道这些年在道门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武安侯府有十几个来自不同地区的厨子,我小的时候,家里的餐桌上半年都不带重样的,后来去了承天皇宫那就更不用说了。在道门就惨喽,只能靠谯明山上的珍奇勉强度日。但怎么说呢,我吧,心情还挺复杂的。以前觉得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不会有什么近乡情怯的感情,无论是去承天还是去道门都觉得没什么。但现在看来,还是以前没有出去过或是在外面待得不够久,没吃够背井离乡的苦头。尤其像我这样,虽然年岁不大,但总有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悲凉意味。关键还不是锦衣还乡,令人很是忧伤。”
“你什么时候吃过苦头?万仞峰的剑意风暴都奈何不了你,再说,这世间又有谁敢欺负武安侯的世子?近乡情怯?你我都还算好的,出身名门,十年二十年对于修道之人也就是转瞬即逝,看不出什么变化。那些出身凡俗的弟子就比较可怜了,若是十年二十年再见,家人可能早已红颜逝去,青春不再了。大道无情,奈何人有情啊。”
“你听说过我爹?”
“武安侯的盛名谁人不知?”
“道门很多呆子都不知道啊,知道了也只道是投机侯。不过他们说的也不错,我爹就那回事。”
“堂堂承天一品大员、身兼安西大都护的武安侯,你给我投个机看看?”
“不能投、不能投,我现在已经是道门的灵山山主了,再投机弄个承天侯爵,洛阳官场根本容不下我们西凉陈家的。”
“你明白这个道理还硬要出来?”
“怕什么?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再说了,想他呀,这么多年也没来道门看我一次。”
“道门路途遥远,西凉事务又繁杂,你爹他可能也有难言之隐吧。”
“没有怪他的意思,我是谁啊,他不来看我,我就去看他喽。”
周子沐心里稍微有些酸,修士想来信奉太上无情,觉得要想真正得天道就必须做到无情,但除了像陈青阳这样的绝世天才,哪一个修士生下来不是凡人之躯,修士也有两难,或是高处不胜寒或是沉溺于茫茫人海。
飞舟速度极快,尤其是周子沐与陈青阳坐下的这艘专门用于赶路的秘银飞舟。虽只有四纹,但在晴空条件下,日行万里轻而易举。否则的话,道门也不会允许陈青阳先行回家探望,再去承天洛阳复命。
“有没有跟家里提前传讯?”
“没有,我是一个很低调的人。”
“哦?”
“你不信?受人爱戴世子殿下学成归来,那必然是全城张灯结彩,人人奔走相告、喜不自已。那场面,万人空巷都不足以形容。最要命的是,又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投怀送抱了。唉,人长得帅,也有烦恼。”
陈青阳打量了一下文质彬彬的周子沐。
“当然,周师兄可能没有体会过这种烦恼。”
没有理会陈青阳的贫嘴,周子沐再次沉默起来。
妖魔迹象突然出现在与北狄国接壤的承天边境,奉常司邀请道门一同调查。事情很说得通,但不知怎么,周子沐就是感觉怪怪的。
这些年,承天奉常司在圣皇陛下的指示下多次开展围剿行动,有时也会请道门出手帮助对付一些棘手的敌人。
各地隐藏的妖魔余孽、邪魔外道,都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按理来说,在如日中天的承天王朝面前,妖魔不应该有那个胆量再去作乱,尤其是犯下残暴屠村这种人神共愤的大惨案。
但是事涉妖魔,就算是道门,也必须认真谨慎对待。
周子沐与陈青阳两位山主级别也只是提前出发的道门代表,后面还会有视情况而定的弟子增援。若是所谓的妖魔复出迹象只是一个谣言,那么道门又何必兴师动众。
所有的组织都是这样,有人负责表象工作先行一步,有人则专门干活。倒不是说前者就要轻松,但肯定要比后者吃香,因为那些身居高位的掌权者往往看不到真正有功劳的人。
这次道门出山人选按照以往的惯例,应该是各大山主真人为自己座下弟子争论一番,最有可能的就是掌门首徒上官方佑和一名山主真人。被陈青阳那么一闹,道门也稍有改变了。
陈青阳觉得有些庆幸,看来周子沐并不对自己身上隐藏的剑气感兴趣,或许他以为是父亲或圣皇陛下命手下高手施为的。但不管怎样,只要不暴露楚何就行了,那个在万仞峰最高处经受剑意风暴几百年的大红袍和尚。
那是陈青阳被关进万仞峰的第三回还是第四回,极强的精神意念使得他快速免疫了剑意风暴对灵魂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