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礼完毕,两百黑甲自行后退。
所有的一切,没有人发号施令,但在陈义面前仿佛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就像陈义从来没有要求过黑甲下跪,但黑甲士卒每次都是悄无声息地屈膝半跪一样,都是自然而然的,发自内心的。
瞬间,便只剩下马上的武穆、周子沐、陈青阳与在侯府门口坐着的武安侯。
陈义慢慢站起身,天命之年的武安侯身姿依旧挺拔,修为依旧高深,只是当他看到了儿子的半头白发,稍稍惊愕了一下。
这一刻,没有西域诸邦的铁马冰河,没有朝堂官场的阴谋诡计。
陈义仿佛不再是那个踏着无数鲜血白骨才艰难爬至顶点的武安侯,只是一个儿子的父亲。
陈青阳站在原地,感受到父亲雄浑的宗师境修为,又是开心一笑。
然后,一步一步向侯府走去,向父亲走去,回家。
等到陈青阳走到陈义的身边,陈义原本乌黑的头发也是半白了。
数十步的距离像是走过半生,陈家父子两白发。
十多年前,一直给陈青阳输送真气的陈义终于承受不住阴阳道统的吞噬,修为由宗师境跌到了先天境。
十多年后,武安侯的修为重返巅峰,依然是一代宗师。
看到陈义自白其发,周子沐向陈义拱手施礼。
“侯爷胸襟,在下佩服。”
“呵呵,小伎俩而已,周道长远道而来,快请。”
“侯爷请。”
陈青阳跟着二人一起,边走边问道,‘爹,府上做饭了没有?我都快饿死了。’
“满满一桌呢,等咱们坐下了就上菜。诶,到了周道长这个境界,可还食人间烟火?”陈义也明白修真界有一些不食人间烟火以自比仙人的习惯。
“已多年不曾了,但今日有幸拜见侯爷,尝尝鲜也未尝不可。”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一家人都是肉体凡胎,戒不掉这口腹之欲,倒是让周道长见笑了。”
“自在亦是修行,侯爷此般在子沐看来乃是大自在。”
“哈哈,周道长莫要捧杀了在下。”
修士修炼初期,为摒除自身杂质,扼杀口腹欲望,往往会用辟谷丹辟谷的方式不再进食。自先天境之后,便可凭借先天真气真正辟谷。虽是如此,要想一直真正的不吃不喝,唯有陆地神仙才能做到。
道门身为修真界的霸主级宗门,虽门规不禁人间烟火,但门下弟子大多专于修炼,自然早早辟谷,所以道门千百岁月,鲜有人间烟火。
周子沐身为道门宗师境山主真人,能在世俗的餐桌上坐下,若是别家,可以说是天大的面子。但是在武安侯府,却显得很寻常,因为单在武安侯府,就有十多位散发着宗师境修为气息的高手,更不用说那踏平了西域的西凉铁骑军中了。
简单地试了几筷子清淡小菜,周子沐稍有不适,但味道并不令人反感。
“多年未拾碗筷,让侯爷见笑。”
“道长一心向道,随心就好。”
一旁的陈青阳不理会两人的客套,翻了个白眼后继续狂吃海喝。
“侯爷,青阳天谕一事?”
“青阳的事圣皇陛下当年已经跟我说清楚了,不是故意隐瞒诸位道长,实不愿再给道门增添麻烦,毕竟那是圣皇陛下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掌门他对青阳有愧,特让我代为转达。”
“无妨、无妨。青阳可担不起道门掌门的亏欠,反倒是这小子在道门这么些年给诸位仙长添了麻烦,陈义事后一定给道门一个交代。”
周子沐在临行前接到掌门密令,代转达陈青阳天谕一事。
听到陈义的解释,周子沐心中有些震惊,他没想到陈青阳生机被吞噬一事,作为父亲的陈义竟然在知情后也能如此淡定,不过,想到陈义那不亚于自己的宗师境修为,周子沐似乎觉得有些合理了。
大道无情,斯如是。
“头发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陈青阳满不在乎,与道门众人一样,他们一直以为白发是陈青阳故意所为,头发而已。
“道长不用担心,小时候我给青阳输真气的时候,就已经谈妥了,不放弃的同时,把生死当做世间最小的事。死亡,不过是生命旅途的终点而已,那也是生命旅途的一部分。生命,十年二十年与千年百年在无尽岁月的历史长河中又有什么区别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此而已。”
“侯爷对于生命的思考境界深远,周某受教。像陈师弟这种夺天地造化的天选之人,必然会有受些大挫折,熬过去,便天高任鸟飞了。”
“我靠,有这么咒自己儿子的吗?有你这么个老爹真让人不省心。”
“瞧我这张破嘴,对不住、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