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金銮殿最高处,一名浅施粉黛、仪态端庄的绝色女子头戴二龙戏珠翼善冠,身着明黄色五爪金龙袍,端坐在纯金为里、檀木为表的龙椅上。
她神色平静地看着大殿下面行完上朝礼后还跪着的文武百官,轻轻开口,
“平身”。
女子名为秦洛,从前的洛阳公主,如今大秦帝国的女帝陛下。
十五年前,即使当年秦国还是“千古一帝”秦政在位,朝堂上文有“鬼相”李通安邦、武有“杀神”高渠安定国,但满朝英杰,没有一人能预想到南方的夷蛮小国征和十五年后竟能有胆侵犯洛阳城,这座自天朝礼乐崩坏以来,规模一扩再扩,或已超过天朝都城朝歌,成为天下第一雄城的大秦帝都。
当征和上将军武穆率三十万征和精锐不日抵达洛阳南部卫星城黄土城的消息由天下最强大的特务机构大秦大内府的探子带到大秦金銮殿时,这座恢宏、肃静,震住乱世百年的雄伟大殿顿时热闹起来。
“征和国?他们怎敢?”
“总管大人,莫不是您手下得探子出了什么纰漏?”
“简直妖言惑众,快说,你是出于何种目的?”
……
朝堂上大多是些怀疑和呵斥负责传递消息的大内探子的声音,这些略显年轻的紫衣将相们很难把这三十万精锐大军,与十五年前在大秦面前委曲求全,不惜把征和王室唯一的正统子嗣送到秦国做质子十年的征和小国联系在一起,他们觉得定是大内出了纰漏。
秦洛安静地坐在龙椅上,手指轻点。
金銮殿的龙椅,那里是整座大殿的最高处,更是整个天下的最高处,秦王一怒,伏尸百万。
她悄悄瞄了一眼与她一样一直安静坐在位置上没有说话的总管大人,似感受到她的目光,这个大内府的府尹面色温和地朝她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若不是秦洛也是个精于练气的高手,还真看不出来总管大人到底有无动作。知道了真正的答案,秦洛心底便没有了丝毫的怀疑。
想到这里,秦洛不禁有些埋怨自己的父亲,把这金銮殿修建得像个囚笼一样。金銮殿隐藏着数百道大小阵法,除了坐在龙椅上的大秦皇帝,所有进入金銮殿的人都将遭到阵法压制,无法使用任何神通。
所以她以一线聚音暗中问话,却只能得到肢体语言的回应。
秦洛继而又想到,征和?岂不是有机会见到那个臭小子?哼,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主动来请安,真的是不懂事。
立在一旁的服侍的老太监,瞧着乱哄哄的满朝文武,再偷偷瞅一眼年轻的女帝陛下,心中一阵惋惜,要是先帝在世……哎,可是先帝已经走了八年了。
这位老得连眉毛都白了的大秦太监之首,轻声提醒道,
“陛下,陛下,您说句话。”
秦洛遐想被打断,非但没有像传闻中残暴秦君一样恼羞成怒,还像孩子犯了错似的,小脸一红。
老太监慈祥呵呵一笑,点了点头。
秦洛瞬间收回小女儿家的表情,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待老太监用尖细的声音止住了朝堂上的嘈杂之后,女帝秦洛缓缓开口,
“我大秦立国三百年,天国在时,天下太平,我大秦虽强军尚武,却一直与邻国相安无事。天国将倾,天下大乱,我大秦为保本国子民平安,历经大小战事百余场,哪怕野心勃勃的楚国,也不曾从我大秦这里夺走一分一毫的土地。如今不过是南方的夷蛮小国,竟将你们吓破了胆子,在朕的面前吵吵闹闹,你们还有何颜面自称大秦的砥柱?”
秦洛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大殿每个人的心里,是啊,先帝在时,大秦曾经是那样辉煌。但是,今天的大秦也不是谁都有资格侵犯的。
左丞相李荀立即出列上奏,打破了安静的场面。
“陛下所言极是,臣等惶恐,臣建议立即出兵,犯我强秦者,必诛之。”
“臣附议。”
“臣愿领兵出征,必定痛击敌军。”
……
兵部大员、甚至军中新秀都在毛遂自荐,毕竟这场战争一旦打起来,那可是女帝陛下上任以来的第一场硬仗,打得好了,必然是大功一件。而且虽然征和军队来势汹汹,但大秦帝国,可依然还是那个强大的帝国。
秦洛看着这群争先恐后的武臣,眉头微皱,稍有不悦。
就在秦洛举棋不定的时候,朝堂外忽然响起传唤太监的声音,
“上将军高渠安觐见。”
大殿上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看着慢慢从门外走来,一身戎装,腰带佩剑,英武不凡的中年武将。
大秦自天国衰弱,宣布自治成立帝国后,先帝时期只有两个人获得佩剑上朝的殊荣,一位是被六国文士称为“鬼相”的前任左丞相李通,另一位就是在七国战役中被世人冠以“杀神”之名的高渠安,七国战役结束后官拜上将军,爵封上柱国的天下第一武将。
“臣高渠安,愿为陛下分忧,求十万山阵勇士,三万白羽营,以及陈将军的五万京畿龙骑卫从旁策应,必能击退敌军。”
高渠安开口,之前站出的武将大多数顿时哑语。只求半数之于敌军的军队却仍底气十足,单是这份魄力就令很多人难以企及。但是真正在七国战役中了解大秦军队实力的老牌武将却知道,十八万大秦精锐,可以横扫天下。
秦洛面色平静地看着高渠安,心里却有些惊愕,缓缓说道,
“高叔叔,十年前您可不不喜欢说击退两个字。”
很多年轻人觉得不可思议,女帝陛下竟在朝堂上叫一位并非王室宗亲的臣子为叔叔,这是什么意思?陛下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白眉毛老太监眼皮挑了挑。在老太监的眼里,除了先帝,没有人有资格做公主殿下的长辈,即使是当年坑杀数十万敌国将士,秦国真正支柱之一的第一武将高渠安也不行。当然,并不包括他自己。
高渠安抬起头,端详着这位从当年的洛阳公主到如今的女帝陛下,一直都叫自己高叔叔已经二十多年了的姑娘,他笑了笑。在他心中,公主殿下始终是公主殿下,从来不是什么女帝陛下。在他心中,始终不相信先帝已经驾崩,哪怕这位“千古一帝”已经八年没有音讯了。
收回心思,高渠安的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仿佛不再是那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
“陛下,臣以为,在秦国境内,还是少死一些人比较好。此战结束后,臣自当领兵去平定南蛮小国的叛乱,陛下认为如何?”
高渠安此言一出,不少年轻胆小的官员瞬间变色。“平叛”二字,在之前只有天国官方的文书里可以使用,如今天国虽大势不再,秦国也已明确脱离了天国的管制,但天国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