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任何一刻都有可能,她的脸会毫无预兆地被撕裂开来;在脚下山洞深处,她的油画画布会被扯烂,她会向加嘉田一样倒在地上……
她却只能被困在这段走廊里,没有任何办法。
假如是在路上逗留了24小时出不去,她们还会被送回天台;可是一旦被画像杀死,一切都结束了。她再也见不到同在副本里的人偶师一行人,等不到波西米亚,就连礼包也永远不会知道姐姐身上发生了什么……
林三酒“啪”地一下,切断了联络器通话。
走廊陷入了一片死寂里。
假如她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假如她们三人的命运已成定局,那林三酒也不甘愿接受这样无声无息被撕扯成碎片的下场。至少,她要用吼声,证明自己在最后关头还尝试过。
“看书的那位小姐!”
她仰起头,运足了气力,将所有的希望和不甘愿、所有的求生意志,都灌注进了自己的吼叫声里;她的声音震彻走廊,嗡嗡撞击着墙壁、波荡着飘散了出去。“咖啡间里看书的那一位小姐,你出来一下,拜托了!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求求你快点过来,带着你的书!”
对她们而言,这里是变幻莫测、险象环生的副本一部分;对那一个普通人女性而言,这里却好像是她日常生活环境的一部分。
那么,林三酒走不过去的路,对方是否可以走过来?
她走不过去,她的声音是否可以传递过去?
对方会来吗?对方是副本设置的npc吗?
这样想下去,问题就无穷无尽了;林三酒别无他法,只能将思绪专注在一件事上:叫人。
她一遍遍的大喊声,震荡起了走廊里的空气,一波推着一波,使整个走廊里都充斥着她的叫喊声;或许正是因为她除了自己的喊声,什么都听不见了,所以当那一个戴着圆形茶褐眼镜的女人,匆匆从拐角后露出头的时候,反倒把林三酒给惊了一跳。
那个女人面色有点无措,手里果然攥着那一本小说。
“啊?你是叫我吗?”她望着不知何时跌坐在地上的林三酒,小心地问道:“你没事吧?你叫我过来干什么?我电脑还放在房间里呢……”
林三酒不知道山洞里的另两个人,此刻是否已经被撕开了脸。
她止住叫喊时,嗓子都哑了,气息发颤地说:“你、你真的来了……拜托,这是性命攸关的事,你能把那本书给我看看吗?”
“这一本?”那女人一怔,举起了那本平装小说。小说封面上,两幅油画像正遥遥地望着林三酒;《阴谋论俱乐部》这一标题,横跨过了书皮。“它怎么就性命攸关了?”
“我没时间解释了!”林三酒忍不住叫了一声,见她吓得一缩,急忙道歉:“对不起,请你相信我,我过后一定会好好解释,但我现在没时间了,有三条人命……”
“知道了知道了,”那个女人慌慌张张地走过来,走入了将林三酒死死困住的走廊里。“书只是给你看一下,你要还给——”
她的“我”字甚至没有说出口,林三酒已一把拽过了那本小说,腾地跳起身,掉头就冲回了滑道口。
果然,她刚才无法前进,此时却没有任何力量阻止她后退;当那普通女人叫起“你怎么抢我的书!”时,林三酒早就一纵身扑进了滑道里,紧紧抱着那本书,再次从盘旋陡峭的滑道中急速下坠——直到她“咚”地一声,重新砸回了山洞里的地上。
皮娜和潘翠蓦然冲她转过了身;尽管面色沉重苍白,但二人总算是仍好好地活着。
“等等,我有话说!”林三酒来不及解释,先冲画像高声叫了一句;目光一扫,她发现明娜、尼卡和凯特的画像上,都已经空了。
“什么?”应声的人是雷文。
林三酒嘴上支支吾吾,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真正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书上——潘翠和皮娜也都围了过来,盯着被她哗哗翻开的书页,显然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很快,她们就明白了。
《阴谋论俱乐部》这本小说的后半部分是空白的,只有一页一页的白纸;而从前半部分印满铅字的书页上,林三酒捕捉到了许多个熟悉的名字:彼得、明娜、尼卡……
在空白之前的最后一页文字里,写着这样一段话。
“彼得决心将这三个女人都剖开,寻找他渴望的能力。若是他赌错了,也不过是三个平平无奇的女人,永远被埋葬在矿山之下而已……世界上人口这样多,少了三人并不是什么过错。很快,明娜和尼卡也都离去了……”
三个女人抬起头,目光从彼此的脸上扫了过去。
这本小说的内容,是随着画像副本的进展,而实时写在纸上的吗?
林三酒一边想,一边举起了书。
伴随着几道长长的、仿佛画布被撕裂一样的声响,印着铅字的书页,飘飘悠悠地从被扯烂的书里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