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明白。”
阿全看了她一眼,把同一个意思又重复了一次:“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管他经历了什么回忆录,经历了几个,他都丝毫没有受影响。”
好像除了呆呆的那一句“我不明白”,林三酒一句合适的话也想不出来。
“但是,这不可能,”过了一会儿,她才喃喃地开了口,手指不断在野战裤上划圈。“你知道得肯定比我清楚,这不可能。在触发回忆的时候,我们就彻头彻尾地‘活’在了记忆主人的躯壳,接受、感受到了他们的一切……啊,我懂了,你是不是弄错人了,我另一个朋友的确有可能毫无反应,因为他不具有人类的感情。”
阿全考虑了几秒,说:“不,我很确定我没弄错。我说的那一个毫无反应的,是一个外貌很漂亮、分不出男女的孩子,头发大概有这么长吧。”他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又问:“你想看看他吗?但你不要靠得太近。”
还不等林三酒回上一句“怎么看”,他已经先一步将杂志翻了过来。
林三酒曾见过不知多少人、堕落种、物件效果或能力朝她扑来,但看见一个小世界朝她扑来,却还是第一次——那一整页大幅图片中的场景竟蓦然跃出了页面,如同海浪一样霎时就淹没过她,将她牢牢擒住了。
意老师没有示警,她也没有感觉到危险,在一晃神之后,林三酒发现自己正“浮”在一片长沙滩上。
这一天没有阳光,远方海面上氤氲着灰蒙蒙的淡雾,一个女孩的背影坐在原本雪白、却被天色染成灰青的沙滩上,静静听着海涛声击打在静谧的世界上,一动不动。她身后的几只细长腿儿的水鸟,脑袋一探一探地在沙滩上寻食。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这只是她看见的第一层——她不需转头,就能看见第二层;仿佛是两层画片叠在一起,用一点点意志力过滤掉最上层的画面之后,季山青就浮现出来了。
他站在同样一片沙滩上,就在那女孩所坐之处,站在蛋青色的天光与愁云似的薄雾中。
阿全的声音响了起来,与刚才听着一样,仍旧在几步之遥外。
“那女孩就是回忆录的主人,你的朋友按理来说,应该能体会到她的一切情感才对。那女孩的回忆中没有什么天翻地覆的事……她的一生都始终游离在人群之外,整个回忆都是灰落落的。每一次我看见她的回忆,都会陷入淡淡的、无可名状的失落和忧郁里。”
季山青的神色,与忧郁丝毫没有一点关系:他的眉头紧紧皱着,神色烦躁得就像是明明身有急事,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看完一场他不感兴趣的戏。
他显然对自己的身份把握得很清楚,因为林三酒对他各种微小的表情都太熟悉了,甚至能看出来他现在正在计时。
“我……我没想到。”
她开口时眼前霎时一花,再定睛一看,阿全已经将杂志重新翻了回去。林三酒怔怔地看着那本杂志说,“不受影响的,应该是余渊才对,他没有情绪……”
“你的另一个朋友吗?”阿全笑了笑,“他嘛,倒是另一个极端。既然我准备不为难你们了,我现在就得把他拉过来,你要赶紧叫醒他。他沉浸得太深了,已经出现了相应的体征变化——他的呼吸已经断了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