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参加臣子的丧礼,这是很少见的,除非这个臣子对朝廷来说极其重要,比如房玄龄,杜如晦这样的肱骨重臣,李世民就参加了他们的丧礼,也只有这种级别的大臣,才有资格让皇帝前来凭吊。
李治既然来了,那么就说明,李浩绝对有资格称为大唐的肱骨重臣,李治一到,所有人都行礼,李治满面肃穆地摆手,让他们平身。
李弘还特地上前跟李治行了一个礼,毕竟他是皇子,身份不一样,李治暂且没空与李弘说话,让他先退至一旁,然后他来到李浩的灵堂前,许攸上前拈了三支香,点燃后朝李浩的灵像连躬三次,这才把香递给李治,李治其实想亲自点香行礼,但奈何他是九五之尊,不可向任何人行礼,即便死者为大,也大不过皇帝,这个时候李治有点痛恨,为何自己会是皇帝,自己的好兄弟死了,自己连向他拜一拜的机会都没有。
李治亲自上前将香插进了香炉,然后走到李屏面前,缓缓道:“节哀顺变。”
李屏带着姐妹和儿女们齐齐行礼:“多谢皇上恩典。”
李治缓缓仰头,因为他感觉到自己泪腺涌动,似乎忍不住又想哭泣了,努力把泪水逼回去,然后转身道:“念悼文!”
悼文是用明黄卷轴写的,但却不算是圣旨,只不过是一则中旨,就是李治用写圣旨的卷轴写出来的旨意,没有经过任何部门批准,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应。
许攸展开卷轴,大声念起来:“天降英杰于唐,太宗赐字诗狂,十四平定瘟疫,十五戍守边疆,七万胡虏铁骑,难敌三千儿郎,秦王破阵乐,独赐少年郎……”
李治不是什么大儒,自然写不出文采斐然的悼文,但这篇悼文,他用心去写了,从李浩十四岁平定瘟疫开始,列数了他此生所有功绩,当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一篇悼文竟然念了许久,不知不觉间,李浩竟然已经立下如此多的丰功伟绩,最重要的是,李浩才三十几岁而已,三十几岁就立下了如此多的大功,这是无法想象的。
悼文念完,全场寂静,过了许久,李治才缓缓道:“诗狂一生虽短,但却是对大唐鞠躬尽瘁,功绩卓着,朕……”
忽然,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所有人都愣住了,李治也停了下来,惊愕地望着他,因为来人竟然是薛仁贵。
薛仁贵是幽州都督,执掌一方军政大权,身份极其敏感,没有皇命,他是绝对不能擅离职守的,否则便是大罪。
然而薛仁贵这么做了,而且居然跟李治遇上了,这就像公司里员工上班时间躲起来睡觉,刚好被老板看到一样。
二人都是一愣,薛仁贵这才想起来,难怪刚才山庄内外有如此多的金吾卫和羽林军,原来皇上在这里,刚才他心情焦急,根本没空多想,现在他知道,完蛋了。
其他人也都这么想,薛仁贵完蛋了,身为一州都督,居然擅离职守,而且还被皇上亲自碰见,估计会死的很惨。
“参见皇上。”薛仁贵愣了片刻后,向李治行礼。
“平身。”李治抬手,然后问道,“薛卿你怎么来了?”
薛仁贵颔首道:“皇上恕罪,诗狂和臣情同手足,得知诗狂过世,臣……臣心中悲痛万分,特地前来吊唁,臣自知罪责深重,还请皇上等臣祭拜之后,再问罪责。”
李治闻言沉默了,他能够体会道薛仁贵心中的焦急和悲痛,因为他就是这样的心情,他不想因此而问罪薛仁贵,薛仁贵的为人,他也很清楚,忠厚纯良,重情重义,正因为他擅离职守前来给李浩吊唁,更证明了他重情义,于是他淡淡道:“祭拜完就走,莫多逗留,下不为例。”
“谢皇上隆恩!”薛仁贵闻言激动无比。
李治退开两步,让薛仁贵前去上香。
薛仁贵前去给李浩上香,然后慰问李浩的妻儿,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但现在皇上在这里,不方便说,而且皇上也说了,让他祭拜完就走,于是他转身就走。
其实这不怪李治,李治之所以让他祭拜完就走,别多逗留,就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薛仁贵擅离职守的事情,否则让一些有心人知道了,去弹劾他,李治想要保他都保不住。
至于在场的官员,如何脑袋没有问题,自然不会说出去,毕竟李治都当场原谅薛仁贵了,他们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望着薛仁贵离开,李治默默慨叹,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前来参加丧礼的人便可以看出来李浩是个什么样的人,首先,李浩结交的人,大多都是正直之人,比如魏征,薛仁贵,马周,孙博望,秦琼等等,这些人都是出了名的正直。
其次,李浩结交的人,大多都是重情义的人,此次前来的武将之中,大多都是极重情义之人,其中尤以薛仁贵和秦琼为最。
李治转头看向李浩的灵像,暗暗道:“诗狂,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便是认识了你。”
这时,已然七岁的李弘忽然走上前来,向李治行礼道:“父皇,姑姑……”
李治赶忙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李弘赶忙闭嘴,因为李治知道他要说李明达的事,这种事岂能在这里说。
然后李治拉着李弘的手,道:“走,跟父皇出去走走。”说罢出了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