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也已经黑透了。
她居然睡了整整一天。
时雍打着呵欠慢慢爬起来,趿上鞋过去开门。
“是天塌下来了吗?……啊!”
门一拉开,映入眼帘是塔娜苍白得如同女鬼般的脸,在她的背后,是细细密密的大雨和凄厉的狂风,雨水从檐角滴下,又被风卷过来,门边全是湿漉漉的痕迹。
“你怎么了?”时雍吓一跳,看着塔娜湿透的头发和脸庞,“见鬼了?”
塔娜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往背后看一眼,就好像真的有厉鬼在追赶她一般,扶着时雍的肩膀往里走,然后关好房门。待风雨声小了一些,她这才松口气,惊恐地告诉时雍。
“半山先生死了……”
时雍喔一声,心下吃惊,脸上却平和。
“他伤得太重,能活这几日,已是师父医术无双……”
“不,不是这样的。”塔娜急切地否认她的话,脑袋猛烈地摇摆,甩了时雍一脸的水。
时雍不满地皱起眉头,脑袋后仰。
换往常,塔娜肯定会赶紧拿绢子来给她擦脸。
可今儿的她就像是神魂离体一般,双眼充斥着恐惧,满脸悚然。
“半山先生不是因伤不治……他是被人杀死的。”
杀死的?
刚到额尔古城,就杀死了?
随同有那么多侍卫,城中又有大批守卫,谁有这本事?
最主要的是,一个本就身受重伤的人,说不准能不能活命呢,何必杀他?
疑点重重!
时雍一时想不出答案,淡定地看了塔娜一眼,“那也不是该本公主来操心的事情。去问问厨房,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塔娜听她说饿了,不由就想到方才看到的那副场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捂着胸口吐了口浊气,虚软地道:“公主,那半山先生死状很惨……婢子从未曾见过有人这般死去。”
时雍问:“怎么个惨状?”
塔娜脸色很是恐怖,用手比划在自己的脖子上。
“脑袋从这里被人摘去,头颅整个不见,身上足有数百刀,若不是连着骨头,只怕会被人剁成肉泥,就这般,凶徒还没有放过他,身上贴满了奇奇怪怪的符咒,他们说这是为了让他变不成厉鬼来报仇,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呐……公主你说,惨是不惨?”
时雍脸色一变。
迟疑一下,她点头。
“是真够惨的。去厨房拿吃的吧。”
塔娜震惊地看着她,仿佛见到了怪物。
她强烈的倾诉欲和恐惧心,在时雍这里没有得到回应,但时雍冷漠的态度拽回了她的理智,她稍稍定了定神。
“是,公主。婢子这就去问。”
…………
塔娜前脚一走,时雍那张漫不经心的脸就变了颜色。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灌下,慢慢坐回床沿,陷入沉思。
半山突然这么死去,不同寻常。
就她的经验来看,这么装神弄鬼地杀人,还摘走了头颅,一般都是为了掩人耳目,以便遮盖别的目的。
这个目的是什么呢?
与她有没有关系?
塔娜的晚餐还没有端来,乌日苏便来了。
他神情焦灼,很是担忧的模样,先问了时雍的身体状况,这才又面色凝重地问:“妹妹,你在南晏是验过尸的?”
时雍没有想到隔了千里之远,自己居然还得干这桩营生。
“呵!”她轻笑,“大王兄又不是今日才认识我。我做什么的,你不是一清二楚么?只是,我如今都是公主了,厌烦做这样的事情,更不想碰死人。大王兄还是另找他人吧。我不信,兀良汗就没有验尸官。”
乌日苏眉头一皱,“不瞒你说,真没有。至少,没有你那么厉害的。”
时雍笑了笑,喉头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大王兄是在夸我么?”
乌日苏看她这般难受的样子,眉头皱了皱,默默递上一杯茶水,等她喝下缓了缓,这才无奈地一叹。
“就算是哥哥求你帮忙了。这次送半山先生回额尔古,是哥哥向父汗提的,人是哥哥押送回来的,也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的事。若是给不出交代,父汗那边,饶不了我。”
顿了顿,他的眼风又扫过来,温和而恳切。
“毕竟我们一母同胞,你不会忍心看哥哥被父汗责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