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时雍踏入石门,却发现死室里有着出乎意料的盛景繁华。
它不是黄泉路,不是奈何桥,也不是阎王殿,更没有她以为的魑魅魍魉之物,相比于前面六室的阴冷森寒,这里几乎可以称得上美丽,石室面积也比前六室宽敞许多。
头顶星空万里,四周鸟语花香。声、形、色,都有。时雍简直无法想象,在一个皇陵里面,造陵人是靠什么做到的……
那些星云仿佛是夜明珠或是夜光石,一闪一闪,无须借助火光,就能将石室看得清清楚楚。
时雍抬头,但见一个照壁横在石室前方。
照壁上有一幅画。画上是两个栩栩如生的男女,女子身姿姣好,男子丰神俊拔。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已看不清画上之人的面目,只余照壁上的两排凿字,清楚地记录着岁月的痕迹。
“金戈铁马豪情战千里,江山如梦爱恨皆成空。”
怎么伤感起来了?
造出这等机关将人困在陵里,陵主人还会伤感什么?
时雍绕过照壁,再次看到一座石碑。
这次是懿初皇后留下的字样。
“江山红颜,变黄土白骨。元昭皇后善机关巧术,会奇门遁甲,懂得风水命理。那她在造陵之时,可否算到在她自己和狄太祖百年之后,世事沧桑会有巨变?纵横天下无敌手的狄王朝,偏居漠北成了北狄?甚至连她和狄太祖的陵墓,也被毁坏如此,甚至千百年后,还会因她留给子孙的旷世宝藏而遭贼人惦记?唉!世间事,天下事,终是如梦一场。这欲望之门的幻境,想必便是元昭皇后的了悟吧。只不知,再有人见到我留字时,又是何年何月?那时,我又长眠何处,枯骨尚存与否?”
时雍静默。
造陵的伤感了。
修葺的伤感了。
她……也有点伤感了。
机关算尽,总归是一死。
只有大自然才是真正绝对不可抗的力量。
如此伤感,不如不要来这世间也罢。
这愁绪来得十分的迅速,几乎顷刻便左右了她的心智,整个人突然就丧了起来。
“阿拾。”
一只手慢慢伸过来,握住她的。
赵胤的声音平静地响在耳侧。
“勿生杂念,心神安宁方可平安离开死室。”
时雍激灵一下,想到半山方才说的话,舌头动了动,在嘴里搅裹一下,吸了吸那粒药丸,深吸一口气。
“亏得侯爷提醒,差点走火入魔。”
赵胤道:“造陵者,真是个百年难遇的人才。”
“是啊,可她还是死了。”时雍叹息一声,语气有种难以描述的幽怨。
赵胤低头看她,紧了紧她的手。
“与喜欢的人行喜欢之事。活着,有归途。死后,有去处。何憾之有?”
与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说的是狄太祖和元昭皇后,还是说的他们两个?
时雍心里一跳,望着他的眼睛,莞尔道:“如果我与侯爷今儿死在阴山皇陵,侯爷会有遗憾吗?”
赵胤想了想,“有。”
去!
刚才还说与喜欢的人行喜欢的事,死了没有遗憾呢?
这个男人是变得太快,还是想说她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时雍的脸当即沉下,鼻翼里不轻不重地哼了声。
“走快些吧,只有一刻钟。”
赵胤嘴角微微勾起,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身边带了带。
“你我尚未大婚,难道阿拾不无遗憾?”
时雍唔一声,挑了挑眉梢,见左右无人,轻轻撇嘴。
“那倒也是的,我还没有睡过侯爷。”
一个睡字,差点让赵胤破防。
他眉头皱起,一脸严肃地道:“收敛心神,抱元守一。不可有贪念,不可有淫心。”
淫心?
原本时雍没有多想,这话一入耳,突觉鼻尖有暗香萦绕,像有什么东西钻入了衣裳,无声无息地骚弄着她的身子,再看赵胤那张脸,眉梢眼底都晕染着勾人心魄的蛊惑……
时雍喉头一紧,一双乌黑的眼竟泛出一丝赤红,那光芒亮得惊人。
“侯爷……”
她满脸绯红地拉住赵胤的手,朱唇微启。
“我好像中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