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帝后人?”
刀戎愣了愣,目光变得极为深沉,好像有什么情绪就要从眼睛里漏出来了一般,看着让人有点不舒服,偏生他语气却很轻松。
“成日在葫芦寨里念经修禅,想来是没有的吧?”
时雍轻哼,嘴角往下一垮,嘲弄地道:“土司不是说,建章帝殁前,你们从不曾进入葫芦寨?就连建章帝的死讯,你也是滞后知晓的。试问,你又是如何断言,建章帝没有后人的?”
“这……”
刀戎被问住。
看了时雍一眼,对她头痛之极。
“锦城王面前,王妃再三质问。难不成,锦城王府是妇人掌家不成?”
这个时代当女人做自己的主,那就是最大的羞辱。
然而刀戎料错了锦城王,他眼波都没有动一下,好像让女人爬到自己头上并不是一件多了不得的事情,理都懒得理他,反而是时雍,一听就笑了。
“王爷的家事,就不劳土司操心了。土司还是想想怎么自圆其说,逃脱罪责才好。”
刀戎大怒,“老夫何罪之有?老夫又没有守在废帝身边看他跟女人生孩子,上哪里去知晓?”
吼完了,刀戎重重甩袖,又道:“王妃大可放心。即便废帝有后人,也都死在这葫芦寨里了。”
“哦?”
时雍笑盈盈看着他,“土司大人何出此言?”
刀戎道:“老夫的人虽不曾进入葫芦寨,却一直在盯哨。若是有人活着走出葫芦寨,老夫会不知情吗?”
那可未必。
时雍心里冷斥他,脸上却未动声色。
她不想和这老头吵架。
赵胤沉默片刻,看向刀戎,“土司大人可否带本王去石庙一观?”
“哼,有何不可?老夫行得直,坐得端……”
刀戎破罐子破摔,咬死不认有罪,理直气壮地带人走在了前头。
围聚的士兵分至两侧,众人从中穿行而过。
时雍发现了人群里的朱宜年,同他对视一眼,时雍心里微微一沉。
怎么他也来了?
……
“那亮着灯的是石龛,里头是雕刻的佛像,这一面石壁上,全是这样的石龛,大大小小的,约莫有上千座了……”
走得近了,时雍抬头看清最近的石龛和佛像,心知那个松石没有撒谎。石龛中空透光,一整面石墙的佛相,在夜下火光的映照下,神圣、庄重,看上去十分震撼。
果然是帝王修行处,端的是与众不同。
时雍带着观赏的心态进去,准备迎接新一波的视觉冲击。
然而,庙内的情形却令她大失所望。
所谓石庙,就是从山里挖空出来的几间石室,除了一尊度了金身的如来佛相,余下的地方,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就连桌椅皆是由整石打凿,看着简陋无比,根本就不像是一代帝王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而且,石庙里面光线昏暗,看什么东西都有种影影绰绰的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十分压抑。
刀戎指着一个石床,“废帝便圆寂在那里,是……服毒自尽的。”
时雍问:“土司大人如何得知废帝是服毒而亡?”
她声音清悦,却听得刀戎十分恼火。
这个女人实在难缠,能把人肝肺里的火气都逼出来。
刀戎看她一眼,哼声,对赵胤道:“当年老夫得了消息前来葫芦寨,葫芦口的石门已被乱石封闭,就连这个石庙的门也被废帝下属砌死。老夫是令人凿开石门才得以进来的……但见废帝尸身僵在石床上,面色发青,嘴唇乌紫,口有白沫,一看便是中毒之兆……”
赵胤问:“废帝一个人在石庙里?”
刀戎对着赵胤,语气便软了些。
“废帝身侧有一个女子,切腹而亡,看刀身名讳叫洪阿记。其余侍从皆匍倒于石庙门外,死去多时……”
想到那个场面,刀戎眼中露出几分凄凄之色。
“老夫平生最敬重有血性的男儿,当即让人将他们都厚葬了。”
厚葬?时雍瞥他一眼。
这家伙没有说错吧,无碑无铭什么都没有,那叫厚葬?
赵胤问:“废帝葬在何处?”
刀戎按着腰刀,大剌剌地道:“就那屋子背后第一座坟冢就是。好歹是做个皇帝的人,老夫怕他在下头没有人伺候也不方便,并把那侍女同他葬在一处了。”
看他一副“行善积德做了大好事”的模样,时雍竟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