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看着他漩涡般深邃的眸子,灵魂仿佛被抽离一般,声音都少了些力气。
“所以,白马扶舟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是不是?”
男人轻笑一声,“我说过了,我就是白马扶舟。当然,你也可以叫我邪君。我现在更喜欢这个称呼。”
男人看时雍目光森凉,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似的,又笑着坐回去,轻拂白袍,轻描淡写地笑。
“我们既是同一种人类。我便不必在你面前说假。”
男人扭过头来,盯住时雍的双眼,勾嘴一笑,“他存在,但不是我霸占了他,而是他霸占了我。因为从头到尾,叫白马扶舟的就是我。他是一个连原本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时雍内心鼓噪一下,莫名地沉了下来。
他在。
那个在井庐饮酒执笛,轻吹缓曲的白衣公子,确实存在过。
“他在哪里?”
男人打量着她,那双笑盈盈的眼,实在让人看不出与井庐那个白马扶舟有半分不同。
容貌、神态、气质、动作,无一不像。
或者说,他们怎么看都是一个人。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邪君的论调和曾经的白马扶舟完全不同,但他好像真的是不屑在时雍面前说谎,淡然地承认道:
“他有很强大的意志力,我难以彻底征服。尤其在他年幼时,更是如此,像一头不被驯服的野兽一般随时会撕裂自己。那时,我对空间理论的了解尚不明朗,也只有他这一个宿主,我怕死,对这个灵魂寄居体十分无奈,只能暂时蛰伏,沉睡,不与他去论长短……渐渐地,他长大了,早已忘了我的存在。而我,越来越喜欢这种隐藏在暗世界里的身份。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而你们却不知道有我的存在,只能任我为所欲为,何其美哉?”
时雍听着他云淡风轻地描述,浑身像扎了刺似的难受。
“这么说,你确实可以……灵魂转移?”
“那是自然。”男人给了她一个难懂的笑,“我以为这个愚蠢的问题,你不会再问。你可以想一想,时雍是你,宋阿拾也是你。未来的某一天,你或许还会变成别的什么人……”
说到这里,他突然恶劣地笑。
“例如,你最瞧不上的……阮娇娇。”
时雍打了个寒噤,“这种转移是如何进行的?以我们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吗?”
“呵!”邪君笑了起来,眉眼间浮现出一丝鲜活而诡异的嘲弄,“你问得太多了。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
“至少,这种问题我现在不会回答你。”男人诡异的眸子,冷静而邪气,“等消灭了皇城外那些愚蠢的人类,等我们的大兴之世来临。我会告诉你,如何以你的意志而转移……当然,前提是,你好好听话,能够愉快地与我共享这万古不朽的神话创举。”
时雍目光半暗,“你要我如何做?杀了赵胤?”
邪君哼笑,“他还有用,死了可惜。只要赵胤俯首称臣,杀掉光启帝父子,废除旧政,并为新帝征伐漠北,征伐天下,他就能好好地活下去。我甚至可以如你所愿,继续同他生活在一起。嗯,就当是……给功臣的奖赏?”
时雍目光一跳,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原来你竟存了这样的念头?”
邪君道:“知人善用,不计前嫌。这才是我们高等人族该有的智慧。”
时雍平静地看了他片刻,突然长长吐出一口气,漫不经心般一笑。
“痴人说梦。”
说着,她便撑桌而起,打了个呵欠,朝邪君露出一个笑意。这一笑,轻松得意,雪白的牙齿在天光下散泛着狡黠的味道,令人心头微震。
“可怜的高等人族。你算遍了所有人,却似乎忘了……我同你是一样的人类。你说你不死不灭,难不成我就会灰飞烟灭了?灵魂穿不穿,转不转的,我就不管了。既然我死不了,赵胤凭什么要受你要挟?”
邪君一怔,冷笑,“还有你的家人……”
“不是赵胤的家人。其实,也不是我的家人。你已经说过了,我们是高等人族,何须为了几分虚无的情感影响自我?”时雍淡然道:“至少我认为,赵胤不会用他的家人,来换我的家人。二选一,你觉得你嘴里这种自私、虚伪的低等人,会如何选择呢?”
邪君看着他,久久没有回答,好一会才展颜笑开。
“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