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
不待他们冲出来,侍卫一抬手将掌刀劈在孩子的脑袋上,年幼的孩儿“啊”的一声,扑倒在地上,痛得哇声大哭起来。
时雍心神俱震,憎恶地盯着扮成白马扶舟的祁林,咬牙切齿。
“畜生,你待如何?”
祁林微微一笑,并不作声。只是猛地用力将王氏拽了起来,在王氏的尖叫声中,抬起长剑放在王氏的脖颈之上,轻轻一滑,薄薄的刀刃便划出了一条血线。
“为何你总是学不乖呢?这便是你辱骂我的下场。”祁林侧过头,看了看王氏流血的脖子,又看了看缺了一只耳朵的宋长贵,似乎不太满意似的抿了抿嘴。
“对不听话的小畜生,就得让她尝尝痛苦的滋味儿。万般痛苦,大抵心痛最甚——那便让你父母同甘共苦,耳朵也对称一些吧……”
一柄长剑说动就动,高高举起带着无边的寒气突地刺向王氏。那轻飘飘的语气和恶狠狠的姿态,如同一头玩弄人间视人命如草芥的野兽,将他衬得更为变态和狰狞。
王氏条件反射地惨叫着将头歪向一边,时雍则是悲愤地起身大喝。
“住手!你要什么条件,我们可以再谈。”
那把剑在王氏的脸颊边上停下。
祁林飘忽忽地转过头来,看着时雍,语带调侃和笑意。
“你还乖不乖了?”
“恶心!”时雍咬牙。
祁林作势又要举剑,时雍道:“条件你开,我不讨价还价,只要你放了我的父母和家人。你也别故作姿态拿乔了,他们的性命对你而言,无足轻重,就当为自己积个功德。”
“功德?啊哈哈。”
祁林像听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朗声大笑。
“你在对一个神说,让他多积功德?你可知世间功德,都由我制定?哈哈哈,无知女子,我对你当真失望之极,到了这步田地,你还在执迷不悟。”
时雍觉得可笑至极。
“恶徒!你我不用绕弯子,直接说吧。”
祁林看着时雍嫌弃而厌恶的模样,淡淡一笑,让人拖着王氏慢条斯理地往前走了两步,背后几个侍卫徐徐跟随。
他们不是朝时雍走过来,而是站到了奉天殿对面的一处石台上,冷面冷目一身白衣,宛如杀神般站立着。
“你们这些低等人,就喜欢玩这种劣质的花样。可惜了,在本督面前,无用。”
他抬抬眼皮看着宫殿屋顶埋伏的弓箭手,“你们这一招,是我玩剩的。你们的箭,也未必有我的剑快。”
方才,趁时雍和祁林说话,弓箭手确实已然摸到了屋顶和后方围墙,准备击杀。岂料,这人如此小心。他眼下站立的位置,背靠高墙,可远望三方,但凡有人搞小动作,便可马上发现——
赵朝白执递了个眼神。
时雍皱了皱眉,直视祁林,“为什么不说你的条件?”
祁林慢悠悠地瞥了赵一眼,“我的要求,锦城王未必肯答应。”
时雍道:“你不说,怎知他不应?”
祁林再笑一声,紧了紧手上的长剑,对时雍道:“那好。你带着你的桃木镜,来换你的家人。”
镜子?
时雍眉头皱了一下。
“你不是已经问过我了?我入宫时,镜子自然不会随身携带。”
“这个好办。”祁林道:“你从锦城府偷偷回京,无乩府都没去,镜子能藏在哪里?左不过是贴身的丫头侍卫们手上。本督有的是耐心。你派人去取,我在这等。”
时雍假装好奇,“为何你一定要那面镜子?”
祁林低低一笑,目光烁烁地盯住她,“等你拿了镜子来。我便告诉你答案。”
时雍问:“这么说,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话,全是骗我的了?墨家九号那些的事?还有……葫芦寨里的说的话?全是假的?”
她想试探这个白马扶舟和之前的白马扶舟,以及葫芦寨的朱宜年,是不是当真一个人。
毕竟什么都可以假扮,但一个人的经历,即便有人洗脑也不可能完全了然于胸。
祁林冷冷看着她,“不要套我话。速去取镜,我给你两刻钟时间。”
两刻钟时间?
时雍沉眉:“出宫入宫,来不及……”
祁林道:“那是你的事,两刻钟不来。我就割掉你娘的一只耳朵。三刻钟不来,就割掉她的鼻子,以此类推,只要你受得了,可以慢慢地来,我不急……”
“无耻。”时雍气得思绪浮动,手都抖了起来,只觉得情绪在腹中不断上涌,那股子郁气几乎快要压抑不住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向来不是这样的性子,为何会如此?
是焚情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
时雍心里忐忑,朝赵看了一眼。
“王爷。”
赵知她心意,本也想拖延时间,好准备救人,于是温声道:“我派人去取……”
时雍摇了摇头,突然撩开裙裾,将用布带缠绕在大腿上的镜子抽了出来。
“在这里。”
那天时雍入宫,镜子是随身带在身上的,当时没有想到这一层,入宫后才想起来。幸亏邪君没有马上审她,而是晾着她,这才给了她机会,将镜子藏在身上。
赵见状,目光微冷,
“王爷。”时雍握住他的手,紧了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那边是我的父母。这份情义,让我不得不去……你能理解我的,是不是?”
“阿拾!”赵语气重了些。
那边厢,祁林压在王氏脖子上的剑更沉了些。
“怎么,还要给你们时间依依话别?”
时雍猛地扭头,“你急什么?方才不是说有两刻钟?”
祁林哼声,“方才你也没说镜子在身上。你这个骗子,我就不当信你的话。果然嘴里没一句真的。”
“彼此彼此。”
时雍不再与他斗嘴,转过头来面对赵,眼睛眯了眯,低低道:
“据我判断,他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不会轻易要我的命。但是我父母亲人不同……他手上人质太多,又有孩子,我们即便动武营救,也难以万全。”
稍不小心,就会血溅当场。
宋家一家子血浓于水,少了谁都是万般悲痛。
“王爷。以我一人之身,换一家人。值得。”
赵捏住她的胳膊,“那你可知,你一人在我心中,有多重?”
时雍微微一笑,“王爷,这辈子能与你相遇相知,已是千福分福,我怎会不知感恩?你放心,为了你,为了我们的临川和苌言,我一定会让自己平安……”
“阿拾。”赵仍是阻止。
“王爷。”时雍甩了甩他的胳膊,突然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脸颊,轻轻地一吻,然后手扳过他的头,嘴唇落在他的耳边,辗转不停,缠绵之极,吐气如兰地低低细语。
外人看着这画面,只觉得心酸又温情。
而赵凝视着她的脸,面色变了又变,突地一把将人搂过来,拥入怀里,低头在她发梢亲吻。
“傻丫头……”
瑶华殿里里外外有许多人。
赵的人马,邪君的人马,两派人安静地看着他俩在人群中间缠绵,却听不见时雍到底和赵说了什么。
只不过,如此境况,想是话别之意吧。
众人安安静静地等待,除了那些受伤的“丧尸”在呻丨吟哀嚎,听不到一点声音。
画面出奇的矛盾、违合,却又如此统一。
温暖的情义洗不掉鲜血和战火的罪恶,呻吟哀嚎也抹不去这一分独有的夫妻温情。
“王爷。我过去了。”
时雍用力抱了抱赵的腰,仰起头。
“我会没事的。”
赵看着她,慢慢抬起一只手来,不知是想要紧紧搂住她,不让她走,还是想干脆打晕她算了。僵滞片刻,他的手终是落下,无奈地喟叹。
“去吧。”
时雍心弦一松。
“赵大驴,我就知道。你是最懂我的人。”
赵闭了闭眼睛,无言。
时雍慢慢撒手,看着赵后退着走了几步,突然一个转身,直面祁林,仰起头道:“我过来了。你放人。”
祁林嗤声,“你人来了,我自然会放。”
“狗屁。”时雍不客气地斥道:“你说话何时可信了?等我落入你手,你不放人,我又能奈你何?”
祁林道:“那你说怎么做?”
时雍朗声道:“我的家人和我同时走……”
“那不行。”
“我走十步,他们走五步。”
“不行。”祁林冷嗖嗖道:“他们若跑了,你怎肯好好听话?”
“那我走十步,他们走三步,总可以吧?”
“也不行。”
时雍恼了,作势举起镜子就要砸。
“那便拉倒好了。我砸了镜子,你也别想得到——”
“你在要挟我?”祁林眯起眼。
“算是吧。”时雍冷笑:“看样子,你很吃这个要挟?如此说来,我手上镜子,也算是一个人质了?”
祁林勾了勾嘴唇,低低一笑。
“好。就按你说的办。”
时雍淡淡一笑,不再说话,举着镜子朝祁林的方向走,嘴里数到“十”,然后站定,“该你了。”
“阿拾!”宋长贵喉头哽咽,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看了看王氏,又说不出口。
他不忍心阿拾犯险,也不忍心老妻受此屠虐。他不怕死,可这里还有妻女和外孙,让他如何抉择……
“阿拾别过来!”王氏摇着头,挣扎一下,说出了宋长贵没有出口的话。
“你别过来,就让这畜生杀了我好了。老娘一把岁数了,该过的日子都过了,该享的福都享了,知足了。”
时雍沉下声音,“娘,你别说这样的话……”
王氏眼眶一阵阵发红,瞥了瞥宋香和两个孙儿,忍不住泪如雨下。
“娘这辈子,知足了,不怕死。阿香,手心手背都是肉……娘舍不得你和盼儿环儿,更不能眼睁睁看你们姐妹受苦……娘……先走一步了!”
大声吼完最后一句,王氏突然朝祁林的剑上撞了过去。
“阿拾,你别过来,帮老娘杀光这帮畜生——”
“老虔婆!”
祁林早有防备,拎着王氏的领口就是一耳光,长剑却已然撤开。另一个侍卫连忙补上,将剑指着王氏的背心。
“哼!”祁林冷笑,“想死,没那么容易。”
说罢,他将王氏往前一推,“三步。你们都盯着,她不好好走,或是不识数,就把她小孙儿拎过来宰了,晚上做下酒菜……”
时雍听得一阵阵恶心。
但看宋家人犹豫,不肯让她来换自己,又强作镇定。
“你们按他说的做。我走十步,你们就走三步。不可多,不可少。记住了?”
王氏又要说话。
“听话!”时雍虎下脸来,扫她一眼,王氏立马噤声。宋长贵叹息一声,对众人道:“走吧。”
宋家人齐齐往前走了三步。
大抵是摆脱魔爪的愿望强烈,他们步子迈得极大。
时雍再次出发,又数了十步,她步子迈得很小,看得祁林挑了挑眉,却未出声。
宋家人又往前走了长长的三步。
时雍再走两个十步,双方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
祁林眼里的笑意越发浓郁,而赵一动不动地站在时雍背后不远处,衣襟迎风猎猎,巍然不动。
“三!”
“二!”
“一!停。”
宋家人就停在时雍面前不远。时雍按捺下心里的激动,平静地看着他们,“爹,娘,女儿不孝,六年了才回来看你们……”
说着,她又往前走去。
众人被这紧张的气氛悬着心,默默地数数。
“阿拾!”
宋家人哽咽着唤她。
而时雍数到第三步时,已然越过他们,朝祁林的方向走了过去……
“阿拾啊。”王氏疯狂地扭动身子,“你这杀千刀的小蹄子,为甚不肯听话呢?你回来,回来呀。”
“娘,你保重。”
时雍再次朝祁林走去,待走完这十步,离祁林更近了。等宋家人再往前走三步,她回头看了一眼,又扭头淡淡看着祁林。
“但愿你言而有信……”
“好说。”祁林朝时雍伸出手,“过来。”
“急什么?”时雍微微一笑,慢慢迈开小步朝他走去,祁林笑了一声,“你这是比蜗牛还慢?”
时雍莞尔一笑,却不言语,愣生生又让他凑了十步。等背后的宋家人再往前走了三步,时雍估摸一下自己和祁林的距离,笑道:
“好了,镜子到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祁林看着她的笑容,仿佛见到什么极有趣的事情,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
“你所经历的都不是真相,你所看到的都不是事实。如果我这么告诉你,你信吗?”
你所经历的都不是真相,你所看到的都不是事实。
时雍品了品这句话的意思,脸色微微一沉。
“什么意思?邪君,在我面前,你不必拐弯抹角。”
“假的。”祁林阴凉凉一笑,低低说道:“这里的一切,全是假的。江山、社稷、皇帝、宫城,哦,还有你的赵,他们全都不是真的。只是你的一场梦而已——”
“梦?”时雍没听过这么荒谬的说法。
祁林沉吟一下,“现在的你,不是你。这个你不能否认吧?不论是女魔头时雍,还是仵作的女儿宋阿拾,都不是真正的你。”
“……”时雍想这个人大概真的是个疯子,有妄想症的疯子。
“我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就如同一场梦境,或是一个游戏。等你醒过来,这里的世界观,你所经历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当然,这也可能会成为你美好的回忆,一个回不去的梦。而我,依旧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借由可空间转移的暗物质介质,成为宇宙之神,换一个空间,换一个地方。他们全成梦中泡影,而我依旧永生,不死不灭,再去创造新的世界……举个例子,就像你玩游戏,这个号玩废了,再换一个罢了。我不会对此间的任何人或事物产生留恋和情感。不像你,为一场梦而入戏,愚不可及。”
时雍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冷声嘲弄。
“那天,你告诉我,人家当你是疯子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我必须要严肃地告诉你,你确实是个疯子。简直异想天开!”
“哈哈哈哈,信不信由你,总而言之,即便你和赵阻止了我的危阑计划,也没有关系。他们很快就要毁灭了,连同你的赵一起。不过,你也别怕,因为你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们的毁灭,不影响我们的永生。”
时雍眯起眼看着面前说话颠三倒四且狂妄自大的男人,总觉得他脑子多多少少都沾点不正常,也不怪他的家人会把他当成疯子送到精神病院去。
“这么说,邪君自始至终都是你?祁林?”
祁林想了想,“你也可以这么说。正如时雍是你,宋阿拾是你,但说到底她们都不等同于你,祁林只是我的一个宿体。我们的灵魂,不属于这里。我只是我,一个接近于神的男人。”
神?神经病吧。
时雍瞄他一眼,冷笑一声。
“那你说说,你是如何控制白马扶舟?控制符二,控制朱宜年的?如何让他们拥有你的记忆?”
“那不是拥有,是植入。”
祁林平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因为她的怀疑而改变丨态度,仍是那副高维生物看低等空间人的轻谩,“药。不,你们喜欢说这是毒。在我们的那个时代,其实科技已经发达到接近神的水平。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选择保留记忆获得永生。只要我想,就可以改写另一个人的记忆。因为我是科技之神。”
“为什么要砍掉他们的指头?”
“看过一支梅吗?一支梅作案后,总喜欢留一朵梅花。当然,你可能看过不少这样的案例。断指,是宿体标记,也是我的个人爱好。”
“为什么白马扶舟的手指,你却没有动?”
“他的指节修长漂亮、骨骼匀称,美学标本,砍掉了可惜。”
“信口开河的骗子!简直是满口谎言。”
“真话总是让人难以接受。不过,你可以这么想,因为你怎么想并不重要。你对我来说,只是比他们稍微高级一点点的……玩物。如果说他们是蝼蚁,一脚就可以踩死,杀你,大概需要……跳起来踩?”
“神经病。”
“我最讨厌人家这么骂我。”
“好的,神经病。”
“你真是不可爱。不过,如果你叫我疯狂的科学家,我可能会开心。好吧,我现在来帮忙你回忆一下,理顺你的逻辑,让你明白真实与假相的区别。你没有发现,白马扶舟这个邪君,比我这个邪君会斯文很多吗?”
“行了,我没空陪你做科技畅想,说正事。”
“唉!我只想好心提醒你,我的实验因为你和你的赵拉后腿,大概率要失败了。很快,这座皇城,还有这些蝼蚁……都将要被我的天神之火所毁灭。而我眼下想要的,只有你而已。”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是个好玩的人。我想带你走,去往更高维的空间,再创大同之世。”
“滚!一派胡言。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时雍冷笑,逼视着他的眼睛。
“邪君,你编造这些谎言,无非是想搅乱我的思维,想要让我——好好保护这面桃木镜罢了。因为这面镜子,干系着你的生命,你真正怕的是镜子的毁灭……”
“哈哈哈,很有趣。那你不如试试,摔碎它,看看会发生什么?”
“好,一言为定。我现在便试,镜子给你……接好!”
时雍不待话音落下,已然将手里的镜子朝祁林扔了过去,而她自己,一个掉头就跑。
与此同时,早已准备好的十天干和赵的侍卫们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杀!”
祁林冷笑一声,扭头扑上去接镜子,嘴里大喊。
“狡猾的小狐狸。别让她跑了。追!”
双方人马一窝蜂拥上去,在呐喊声中厮杀起来。祁林接住镜子,翻身上马,手臂一挥,将插在马鞭的铁笛拿起,一边上马掉头奔出废殿,一边挽笛吹奏,发出一道苍凉而幽远的笛音,若百鬼夜行,又若寒风呼啸……
原本木纳的禁军,听闻笛声,像打了激素一般,突然就支楞了起来,勇猛更甚。
与此同时,天空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响声尚未落下,包括废殿在内的几座宫殿突然传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不肖片刻,便火光冲天。
邪君这些日子皇城里,没有闲着,他早已在宫中各处布局了火药,就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打算。此刻眼看局面失控,他不惜引爆掩埋的火药,引发火情,焚毁宫殿,当真是疯狂之举。
“皇城很快就会被烧成一片焦土,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只有我,只有我可以活下来,哈哈哈哈。”
邪君疯狂的朗笑声仿佛从天际传来。
“你们这些蝼蚁,都去死吧!”
“不好!”时雍看到潮水般涌过来的禁军,大声呼喊,“你们的主子都跑路了。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
她喊破嗓子。奈何,那一群禁军仿佛根本就听不见她的话,盯着他们的模样,如同看到了杀父仇人,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刀戈相撞的声音,人的惨叫声,呼救声嘈杂地从人群里传出来,京畿士兵原本有序的队形,也在一群不要命的“丧尸禁军”胡乱地冲击中乱了套,马蜂窝似的,混乱不堪。
中毒后的“丧尸禁军”好像对血腥味分外敏感,看到敌人或是同伴的残尸和血液,他们异常兴奋,受伤后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在邪君的笛声催动下,更为疯狂地朝他们猛烈地攻击过来。
不过转瞬,他们就与追捕的京畿士兵混杂一起,堵住了通往别宫的甬道,严严实实,如人丨肉堆积的一道防护墙,将纵马而去的邪君隔绝在另一端。
“杀出去!”
“别让他跑了。”
“完犊子。”时雍心急如焚,生怕祁林这厮逃出去,到时候,又不知要做多少妖了。
她把心一横,提起剑冲上去就要追人。
“阿拾。”
赵一把扼住时雍的手腕,“你别动,我去。”
“王爷……”
赵没有回答,回头令人牵过马匹,松开时雍的手,翻身上马,便朝“丧尸禁军”围堵的人群冲了过去。
“让开!”
京畿士兵和晏建新带的锦衣郎正在与他们厮杀,闻声迅速分到两侧,赵从中打马而过——
“咡——”
一声马啸,但见乌黑的大马高高翘起前蹄,然后冲“丧尸禁军”俯冲过去,一跃而上,踩着人背借力,跃过人墙。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被马蹄所伤的人还在哀号,赵已绝尘而去。
笛声幽扬,祁林一边跑一边吹奏,听到马蹄声追来,回头看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色,收起笛子勒紧马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