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荀欢想着这么久没在家,也该尽尽孝。自觉洗碗擦锅搞卫生,把床整理一下,物件码好摆整齐。
顺便陪爸爸捞会儿磕。
爸爸说:王丁那孩子不错,但是他妈妈有点那个。
荀欢的脸陡地一红,心里便七上八下起来。爸爸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爸爸知道他妈妈对她的辱骂?
不过,还好,爸爸只提了一句,就没有再说话。
荀欢也主动岔开话题,工地上有没有像你这样年纪大的人?荀欢只是无心地随便找个话题。没想到爸爸对这个话题却非常感兴趣。
工地上除了几个能干大事的师傅,做小工的都是我们这样的半老头子。你可不知道,他们几个都是孤家寡人,我比他们强多了,我有女儿呀,女儿还这么漂亮聪明,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他们说我再干不了几年,就会有女婿用车子接走,一定是那种豪车。
啊,你们一天都聊这个?荀欢奇怪,女儿在十几岁,就即希望到女婿身上去了,特么生女儿就是巴望着有个女婿来报恩吗?
不聊这个聊啥,天天晒得跟鬼样,累得跟牛样,在路边吃点快餐,难道还要去聊怎么做火箭炮弹,那不扯蛋吗?爸爸这话很现实,累得跟牛似的,说点美好的憧憬也无可厚非了。
只是辛苦你们了,都是我不好,让爸爸几十岁还要去外面做苦力。只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有点自私,不会放弃学业去打工。荀欢说着,有点哽咽。
你不好好读书,去打工的话,那才是拿刀子捅我呢!至少你现在这样,我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如果你跟我一样,十几岁就出去流浪,那我担惊受怕的,或者就是吃饭,等死,有什么意义呢?爸爸毕竟年纪大,说出来的话非常有见地,利害得失,都分析得很清楚,很透彻,也许,经历了一世的沉沉浮浮,人也变得沉稳踏实了,说出来的话都在调上,估计让他再重生一次的话,必定会有一番建树的。
谢谢爸爸有这样的深谋远虑,我觉得非常满足。时间很紧,紧接着还有全国的决赛,上次只是预赛,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所以呢,我陪您唠嗑的时间有限,还得去忙乎。荀欢坐到自己的课桌旁,看看那一叠物理试卷,突然有了浓厚的兴趣。
手表的绿光悠悠地闪了一下。
荀欢抬头,看看手表,狐疑地挑起眼睛,嘴里念叨,这么晚了,谁还不睡觉?然后划开手表,她一下就明白了,这么个时间点,除了王丁,还会有谁?
有时候连荀欢自己都会产生错觉,像王丁这样跟她联系,是不是有点特别那啥的感觉。
王丁说:我妈妈今天是不是去找你了?
荀欢奇怪,他怎么知道他妈妈的事情?莫非有人告状?
荀欢脑子转得飞快,不可能有人告状,见到她们的除了那些店门口的人,没有别的人,该如何回答呢?荀欢想了想,这样回复:你妈跟你说什么拉?
我妈说,她去骂你了,骂得很惨。他妈妈这是在向王丁示威吗?说这些干嘛,有什么用意?
不过,荀欢可不想把自己绕进去。
没有呢?你妈妈骗你的吧,没有辱骂我呢!
不会吧,我妈妈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抑郁症还是咋的,我感觉她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性格是扭曲的一样。
荀欢想,怎么会不一样,只是你以前没有机会见识而已,小学的时候她是怎么样对自己的,荀欢现在还不能忘记。她骨子里就是那样的人,谁惹我了,我就要让谁死得很难看的那种类型。
荀欢安慰王丁,你妈妈不会抑郁的,可能你不在她的身边,她特别的难过,却又无处发泄,这个社会,很多相同地位的人,都在等着看别人的笑话,自己心里的话又怎么可以轻易说出口,埋在心里埋得久了,总要得到释放,你说是不是?而且,成年人之间,没完没了的攀比,比房子比车子比孩子比工作比升迁,哪能事事如意,所以,适当地找一个情绪发泄的出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所以,你就成了她发泄的出口是吗?你是无辜的呀,跟你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她下次再这样,你不用理她,昂起头朝前走就是,知道不?没想到王丁还帮着荀欢说话,要是他妈妈知道,那不得气个半死,是不是?那他妈妈脾气会更坏,更年期都会提前到来。
王丁你说的什么话,阿姨很好呀,什么也没有说,真的,她可能跟你说的气话,耍耍嘴皮子而已,你不要当真就是。
是这样呀,那我就放心了。王丁好像真的相信了,因为荀欢那样说,也很容易让人相信。荀欢摇摇脑袋,还有题目没做,真心不想跟他扯这毫无意义的天。
那你早点睡吧。王丁的这句话,让荀欢喜出望外,她可不想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生命只有一次,时间是宝贵的,她要争分夺秒,只争朝夕。
爸爸见不得荀欢熬夜。
一个人在床上煎煎饼一样。
过半个小时喊一句:荀欢呀,你还不早点睡呀,很晚了,都几点了,你要忙到什么时候。
荀欢每次都烦躁地答:好了好了,马上。
如此反复,俩父女像对台词一样,过半个小时,对一句台词。
后来,渐渐地,爸爸的鼾声如雷,扯风箱炉子一样,荀欢也无心思再做作业,只好收拾东西,洗漱完毕,准备睡觉。
在家呆了一天,感觉特别的踏实,爸爸叨叨几句,说得最多的还是对荀欢的称赞。跟别人聊天就提起自己的女儿怎么怎么厉害。弄得人家都不知道如何答话,口口声声离不开女儿,这天聊得是很让人烦躁。
荀欢都忍不住编排他两句:爸爸,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女儿,不知道你女儿很厉害一样,要不要拿个高声喇叭,去楼顶上广播一次。
爸爸对荀欢的话不赞同,他有他自己的看法和立场,他说:我这一辈子受苦受累受人白眼被人编排,真的够了,我想不到我有这么出色的女儿,当然要嘚瑟一下,不然的话,他们狗眼看人低,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现在好了,出去之后,我腰板挺得直直的。
要不要在背上挂个牌子,上写:我女儿是荀欢,奥赛一等奖!荀欢打趣他爸爸。
这个可以有!爸爸反而不生气。跟着荀欢一起演戏。其实,荀欢又何尝不知道,爸爸一直过着最下等的贱民生活,受尽白眼和嘲弄,现在总算可以挺起胸膛做人,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荀欢本来想在家里多呆一天,但是,老师就打来电话说,要准备全国决赛集训,迅速归队。
爸爸听到电话,尽管心里非常不舍,但是,知道孩子现在学习为重,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默默地给她收拾东西,末了,还不忘给她煮几个鸡蛋带去。
经过一轮预赛,剩下的就只有二十几个人。
很遗憾的是,伍越没有被选上,为了这个事,她偷偷哭了好几回,荀欢知道她难过,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大家都是竞争对手,无论说啥,都好像有点不合时宜的假惺惺,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安慰。
秦一皇永远是考得最好的,这一次也不例外。老师已经把他预算进入国家队的名额了,只是,荀欢,老师没有一定的把握,因为荀欢的表现不是像秦一皇那么扎实,也没有他那样的头脑风暴,但是,荀欢也有自己的长处,她的心态特别的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波澜不惊的样子。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每一次比赛荀欢都紧张得要死。平静的外表下,暗流涌动,谁又能看得到呢。
况且,这一次选拔出来的几个,都是很拔尖的。
而国家队奥赛,物理只要五十个人去集训。
踏进这个专门用来集训的实验室,应该觉得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