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坛边,刘湘年跟荀欢爸爸,两个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聊到尽兴处,荀欢爸爸还会手舞足蹈,开心得像一个孩子。
荀欢远远地看着,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早上还横眉冷对的爸爸,态度怎么转变得这么快,不会是为了五斗米折腰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做人真是太没底线了。
不过,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找不到工作就意味着睡到桥洞下面,要流落到街头去捡破烂,而恰在此时,有一个人关照他一个职位,莫不是雪中送炭,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呢?!端着清高去捡破烂,睡桥洞?装一世仙风道骨,估计也只是冷暖自知的把戏罢了。
其实,很多时候,人都是率性而为!遵从自己真实的内心,这又有什么错呢?
四点钟,爸爸就吵着要去他的公司。从爸爸的脸上看得出,他其实是很愿意去他那公司的,临走的时候,笑得嘴角都要挂到耳朵上去了,还连连叮嘱荀欢:你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爸爸有个好的归宿,对荀欢来说,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总比爸爸流落街头,自己整天提心吊胆强。这件事,真得好好谢谢刘湘年,相处也有几年时间了吧,觉得他还算一个靠谱的人。
刘湘年心情大好,也许在他看来,荀欢爸爸跟他热络,对他来说,情场上的比拼又多了一个筹码,以后只要小心翼翼伺候,掏心掏肺交往,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一定会接纳自己。
刘湘年突然觉得肚子饿了,看看手机屏幕显示五点钟了,抬起头问荀欢:到饭点了,要不要我们一起去外面吃个晚餐?
荀欢问爸爸饿不饿。爸爸含糊着说,有一点饿,但是,他不敢直接说很饿,怕引起荀欢的不满。
荀欢提议:要不要我们去食堂看一看,刚刚有个学姐说食堂有饭吃,而且伙食也还不错。
刘湘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自己也正想尝一尝H食堂的饭菜,说不定还能吃出什么仪式感来。
爸爸觉得去哪里吃都可以,只要花得少就行,袋子里的钱不是很多,可要节省着慢慢花。
几个人在饭堂的中间坐下时,已经有不少的家长和学生在里面就餐。荀欢和刘湘年负责拿饭拿菜爸爸负责碗筷和饮料。
今天第一次在食堂吃饭,也就大方一点点,三个人的份量,点了八个菜,三樽小汤,还要了几个面食。
荀欢爸爸对这里的伙食赞不绝口。菜好吃,汤好喝面食地道。
荀欢对吃比较迟钝,不过,她以前在学校,一天最多吃两个菜。所以,她最感叹的是,这么多菜,我都不知道第一筷子伸给谁?刘湘年拿起公筷,给荀欢夹了一块香煎鱼,说:吃鱼吧,降低胆固醇,女孩子喜欢。
爸爸立马凑合:鱼是好,有营养,荀欢你看看,人家当老板的人,就是有眼光,行动速度,视角独特,你跟着学点。
荀欢给爸爸一个眼色,开玩笑说:这才多半天功夫,胳膊就往外歪了?
爸爸听后,也不生气,哈哈大笑。
刘湘年借题发挥,还是大伯有眼力呀,怎么感觉心里暖暖的。来,大伯,给您夹块肉,吃了有精神。
荀欢爸爸接过肉,欣赏地说:就知道我馋这一口,你看看,果然心思独特,一看就知道是走四方的人,见多识广。
荀欢觉得,其实见多识广是很优秀,但是,这样的人也难驾驭,如果自己没有几把刷子,根本就懂不了他的心。单纯简单才是荀欢所喜欢的。
跟一个生活,天天要去估摸他的想法,猜测他的心思,研究他每一句话的意思。荀欢会觉得那样好累,让人窒息。
两个男人越来越有更多的话题,荀欢反而被边缘化了,吃完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吹牛。说得贴切点,就是看爸爸一个人在吹牛,难得他这么有兴致,荀欢也懒得拆穿他。
刘湘年插的话很少,大多数是对他说出话的赞同,很哄小孩一样,只要他开心就行,至于内容,根本不重要,谁会跟一个几十岁的老头较真呢。
荀欢知道,刘湘年这是在竭尽全力讨好爸爸。
怎么办呢?
他拿真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
人生就是那么无奈。
你喜欢我,我喜欢他。爱爱恨恨在人海里周旋。
晚上,爸爸跟着刘湘年去了他的公司。
天色尚早,宿舍的同学关燕清说:荀欢,我们下去走走好吗?感觉下面还是很漂亮的。
荀欢回应她:好的,我也想下去看看。
关燕清高兴地拍拍手说:我就知道你也会同意的。她背起一个迷你型的小包包,挂在胸前。偷偷地对荀欢说:听说外面很多达官显贵,成功人士。我得打扮得洋气一点,努力让自己挤进豪门,以后的人生,就不用担心了。
荀欢定眼看了一下她:薄薄的嘴唇涂得红红的,一张国字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两边还扑了腮红,感觉像一朵盛开的桃花。耳朵垂上吊着的那个吊坠,有点像宝石。
见荀欢定定地看她,关燕清满意地指着自己的脸说:好看不,我可是花了一半的生活费,买了这些行头,估计这一个月要狠狠地减肥了。
荀欢诧异地问她:就为了买这些,饭都要省?
关燕清神秘地说:趁着年华正好,青春年少,打扮一下,把自己销售出去,不要等到人老珠黄,打折都没人问津。女人嘛,就要让青春华丽丽的怒放,高中的学习已经用去了半条命,现在我要尽情地把过去的时光不回来。
荀欢不好意思地看看自己,学生装的白衬衣,高二学校做节目的时候买的,裤子也是25元钱买来的牛仔裤。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的堆积,因为饭钱才刚刚够,又哪有钱来买化妆品。而且,荀欢可不想攀附豪门,她有她自己的人生目标。绝对不是锁进豪门做一只金丝雀。
关燕清可不理荀欢这一套,她把嘴一瘪,有些可惜地说:荀欢呀,你看你这么好的身材,怎么不买几套好的裙子穿在身上,现在又不是高中生,整天苦逼一样,穿着校服刷题。现在我们解放了,要让青春美丽地怒放一下,也不枉我们曾经那默默无闻十几年的付出呀。
荀欢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关燕清牵着荀欢下楼。
她说:荀欢,不瞒你说,我的家境很特殊,爸爸以前是做教练的,后来因为年纪大点,被边缘化,退下来也没有安排工作,曾经那么多的荣耀,让他静不下心来干任何事情,一整天呆在家里,对着以前的那些荣耀。一个家庭的整个开支,就靠妈妈起早贪黑摆摊卖早餐维持,家里还有两个妹妹,每一天,家里的气氛都很奇怪,爸爸练气功,妈妈练嘴功,寄生虫寄生虫地诅咒。而她自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真的好压抑,所以,暗自较劲,一定要下定决心考出去,离开这个寒酸的家,我的人生目标从小就确定了,长大一定要嫁入豪门,不要重复我爸爸妈妈那样的生活,一天到晚,为了多用几滴水而吵个天翻地覆,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荀欢听了她的叙述,哀伤地叹了一口气说: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叹气没有用啊,关燕清顺手摘了路边的一株小花,憧憬着说:我要的是改变,而不是被命运打败。为了考进这个学校,半夜三点,起不来的话,我就用剪刀狠狠地剪我的大腿。
荀欢吃惊地瞪大眼睛,傻乎乎地愣在原地。
关燕清不以为然地撩起自己的一点点裙裾,让荀欢看。
荀欢低头,果然看见米粒大小的一个个红疤。
为什么要剪呢?荀欢还是不解。
不剪起不来呀,你也知道,青春期,睡得死。不剪哪里起得来。而且,我也不想费力地去问妈妈要钱上培训班,她一个人努力养活一家子,已经够累的了。我又怎么好意思,天天向他伸手要钱。只好自己想办法,复印别人的资料,借阅别人的笔记,还好,同学都还蛮好,愿意帮助我。
荀欢何尝又不是这样呢?因为没钱,只能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袋子里的钱经常不够,有时,买碗稀饭都舍不得。但是,荀欢不想分享自己的这些经历,一个人痛苦就够了,凭什么还要拉着另一个人来陪自己一起痛苦,这又不是什么国家大事,为什么要拉一帮人来为自己喝彩呢。
所以呢,荀欢。关燕清用手搭在荀欢的腰间,掏心掏肺地说:我读书时我从不谈恋爱,在我的世界里,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爱情的的,我看够了爸爸一事无成的无奈,妈妈辛劳背后的仇视,他们两个,每天窝在一个被窝里,却做着不同的梦,连生活都坎不过去,又哪里会有爱情,剩下的都是生儿育女了,嫁谁都是嫁,为什么不嫁一个有钱的,让自己过得舒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