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的头发一绺绺牵起,慢慢地吹干。
吹风的声音让颜未染有些不安,她翻了个身,下意识地凑近了身体温热的卫泽希,将脸依偎在了他温暖的腿边,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上了他的膝盖。
坐在床沿的卫泽希身体一僵,捏着她头发的手也不自觉收紧了,握着她的头发一动不动良久,目光定在了她脸上。
清扬的眉宇,乌黑卷翘的睫『毛』,挺秀的鼻梁,花瓣般的双唇,小巧的脸颊,下巴尖尖的就像花萼的弧度……
见过很多很多漂亮的面容,在这个圈子里触目都是形形『色』『色』的美人。可他只有在看见颜未染时,第一眼就移不开自己的目光,忍不住再看她第二眼,然后第三眼时,就感觉到了自己心跳急促的声音。
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胸口汹涌的血『潮』,他气息不稳地俯下身去,想要贴住她那素净苍白的脸颊和看上去就柔软得十分适合亲吻的唇瓣,偷偷地在她的梦里尝一下味道。
但俯身下去离她不到半寸时,他又僵硬地停住了。吹风的声音还在低微地呼呼响着,温热的气流还在他的指尖和颜未染的发间紊『乱』。他停了许久,迅速直起身子,重重拍了自己的头一下,懊丧地自言自语:“我去,卫泽希你这样和那个姓辜的有什么区别!太恶心了!”
脑袋被自己拍得太重,简直要脑溢血。他抬头看头顶天花板,一边缓过自己那口气,一边匆匆忙忙地撩起颜未染的头发打散吹干后,赶紧就帮她盖好被子,关门出去了。
等门锁咔嗒一声关上后,他才长出一口气,身上紧绷的肌肉松懈了下来,感觉比跑了十公里还累。
他靠在她的门上,举起手看了看,仿佛刚才萦绕自己指尖的那些柔软触感还在上面。
他握紧自己的手,贴在唇前亲了亲,低声对里面说:“你以后不能在别人面前生病知道吗?除了我这样一身正气的大好青年,谁忍得住不趁机欺负你啊!”
颜未染又陷入了『迷』梦中。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纽约医院,第一次睁开眼睛那一夜。世界扑面而来,在她视野中展现出冰冷森然的轮廓。
素白的室内,只点着一盏暗暗的灯,那灯光惨淡灰蓝,甚至敌不过外面斜照进来的月光。在她四周,仪器高高低低摆了一圈,围绕着她的周身,像是对尸体进行最后告别的垂头默祷者。
月光冰冷,倾泻在颜未染的脸上,她觉得寒冷。下意识地,她想抬起手挡住那些冰凉的光线。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除了大脑和眼皮之外,全身没有一点地方能动弹。
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她努力地转动着眼睛,在黑暗中渐渐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一间病房。非常多的护理器械,监护仪、呼吸机、心脏起搏器、低负压吸引器、血气分析仪、脑电图机、除颤仪……她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挨挨挤挤地排在她的床边。
她就这样在icu中不死不活地躺着,时醒时睡,沉沉浮浮在黑暗之中。大脑被『药』物麻痹,昏沉之中,偶尔全身剧烈刺痛,让她的神经陡然清醒,感受自己那些彻骨的疼痛。
在难得清醒的时候,她艰难的、竭力将一个一个字母从喉口挤出,询问主治医生,她的病情。
“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骨裂,脊椎损伤,内脏受到剧烈冲击;消化道穿孔开腹手术缝补肠道十六处;肺叶贯穿伤四处;全身钢钉二十一处;肋骨爆裂『性』骨折五处;脊椎植骨融合术两处……或有终生、全身瘫痪可能。”
即使见多了生老病死,主治医生看着她的眼神依然难掩同情叹息。
她的呼吸停滞了两三秒,眼前的世界弥漫着一层死灰『色』。但很快,她就紧闭上了眼睛,她用喉口挤出来的声音,模糊而倔强地,说:“不,我会,站起来。”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除非有奇迹发生。
她将自己所有清醒的时间,都用来强迫自己动一下手指,或者动一下脚趾。她疯狂地想要重新控制自己。即使在护工帮她擦身体的时候,她对擦在身上的『毛』巾毫无感觉之际,也始终紧盯着自己那搁在枕边的手,死死盯着自己的食指,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竭力哀求——
动一下,动一下,求求你,哪怕动一毫米!
可她的手指始终不曾听到她的哀恳。脚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