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又想起那起初漫不经心、但现在想来如同命定的那一日。他在路过的时候看了她第一眼,然后又走回来,看了她第二眼,长久地凝视。
他记得自己曾听过一句诗,那应该是个有名的诗人,雪莱或者是谁——
Aflowerthatscarcebreathesinthedesertrude
ToZephyrspassingwing?
如果他现在回到美国,结束自己这所谓的“流放”,回去享受父亲的肯定,接受那众人艳羡的一切时,他会不会也成为路过她的那阵风?
到时候的他,就算可以拥有全世界的繁华喧闹,可是也没有了那唯独属于她的气息。因为她在扫除和程嘉律的过往时说过,她的根在中国。
像荒凉沙漠里的一朵花,不愿向那过路的风吐露气息。
他不想做路过她的风。
因为夏令时的缘故,上海的晚上十点,正是纽约的早上十点。
相隔十二个小时,正好昼夜颠倒。
颜未染打电话给程嘉律的时候,拿着手机想,如果响了五声他不接的话,那也就算了。
其实她认为程嘉律是不会接电话的,毕竟他在实验室的时候,手机永远是静音。
但她没想到的是,响了三声之后,他就接了起来。他花了半秒钟调适呼吸,但一开口的时候依旧气息不稳:“未染,是你吗?”
颜未染“嗯”了一声,说:“是我。”
片刻的沉寂,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但随即,又同时开口“你……”,然后在听到对方的第一个音后,喉口堵塞,所有的话戛然而止。
再停顿少顷,是程嘉律说:“你先说吧。”
“我听泽希说,你还在继续研究改进老师那份配方。”颜未染便开了口,声音略有点低,但隔着大洋听来,也还清晰,“其实,可能没有必要了。老师已经去世了,再完善也没有意义了。”
“可这是我们相遇的契机,如果不是因为这份配方,我们可能至今还是这个世上的两个陌生人。”他听起来有点累,但喑哑的声音却无比肯定,“它对我而言,意义非凡。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做到你当初委托我的要求,将它改进完善。”
“不,其实那份配方的主料,那提取物……”颜未染说到这里,却又顿住了,她迟疑许久,终于还是轻叹了一口气,说,“随便你吧,只是我觉得,真的已经没有意义了。”
程嘉律没有说话,但那低沉的呼吸仿佛在透露自己的固执。
她又开口说:“其实我今天找你,还想打听个事情。”
“你说。”
“之前你曾参加过一个会议,里面有个华裔的化工研究员,可能年纪比较大了,名字是复姓的,研究过银杏内酯的一种提取法……我只知道这些线索。那次会议,TinaDing,就是丁雪燕,她也有参加,但不记得对方的名字了,或许你还有印象?”
“复姓,华裔,银杏内酯……”程嘉律思索了一下,问,“有大致的时间吗?”
“没有。”
“没事,找得到。”程嘉律不容置疑地说,“我研究室有专人管理资料,我让人去整理一下和丁雪燕一起参加过的会议人员名单,马上就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