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城南戏楼的陈班主也在......”
“还有那个一辈子没考上秀才的王先生,我之前还骂他狗腿子来着,却是我错怪了他,如今......”
“都是英雄好汉啊,这娃子还年纪轻轻就......”
......
众人议论纷纷,却没人敢上前将包银山的头颅取下来,这就是人性,恐怕用不了多久,人们就会将他们忘了。
这时,一个湿漉漉的身子颠颠撞撞的挤了进来,待看清城楼上人头的面容后,那人瘫倒在地。
是安宁,留下的三个弟子里,他年纪最小,也最是胆小,昨夜包银山爬出井口后,叮嘱他不论如何都不许出来,他照做了。
一开始他怕死,后来整晚都沉浸在无比的自责与悔恨里,外面的动静他听的清楚,包括梅阑的怒吼声,二师兄绝望的呐喊,以及包银山死前的嘶吼,他都听到了,他恨自己胆小,恨自己没比他们先留下,若非只剩下他一个人,若非他身负着师父的遗愿,他早就抛下胆怯出去陪他们了。
直到天亮了,听到外面的欢呼声,他才爬出井口,眼前的一幕让他痛不欲生,梅园烧的就剩一地残骸,一具没了脑袋的尸首就倒在大门口处,熟悉的衣装,让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四师兄包银山,他抱着他的尸首哭了半天,又疯了似的冲向城门,就看到了眼前一幕。
此刻他瘫坐在地上,傻傻的盯着挂在城头那颗沾着鲜血的头颅,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很快又爬起来,像个疯子一样,一路连滚带爬的跑上城墙,颤颤巍巍的将人头吊上去,抱在怀里嚎啕大哭,哭的那么无助,哭的那么凄凉。
城门下不少人跟着落泪,呜咽声笼罩在汴州城上空,细小的雪粒不停的落下,仿佛天都哭了。
下着雪,又是寒风呼啸,人们逐渐开始散了,几个老人爬上城头劝了半天,见安宁就那么埋着头一动不动,无奈叹着气离开了。
中午的时候,有人送来了热腾腾的吃食,他也放着没动,就跟失了魂一样,不知谁给他披了件羊皮大袄,估计是怕他冻死了。
傍晚的时候,安宁终于起身了,他捧着包银山的头颅一路蹒跚着回了梅园。
夜里,梅园又闪起了火光,安宁将包银山的尸身拼起来烧了,连同那一堆被蛮兵挖出来的枯骨一同埋进梅园的废墟里,这里是他们的家,就让他们长眠在这里吧。
哀嚎声响了半夜,听的人瘆得慌。
清早,众人去梅园给安宁送饭,只见门上挂了件大皮袄,却没见到他人,众人寻遍了周围也没找到他的身影,才发现梅园里多了个土堆,前面插了块木板,上面只用木炭写了个‘梅’字,就知道他已经走了。
天授三年冬,汴州梅家园子没了,空留下一座黄土包着的孤坟。一群卑贱的戏子、一个迂腐的老酸儒,奇迹般的救下了一座城,不知百余年后,汴州人还记得今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