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奏得是铁骑突出刀枪鸣,一方奏得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如此相违的曲调合在一处,却是没由来的契合。恍若穿过江堤渔火,冷冽寒川,来到了一片寂寥幽静的旷野。
叶盼香听得入迷,竟忘了取折扇一事,方等琴音消散了许久才回神。
不难猜想,女学里能做此曲的无非即是洛湛夫晏二位先生。
叶盼香还在犹豫该不该进去取折扇,里头的人便瞧见她了。夫晏先生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叶盼香顾不能视而不见,硬着头皮进去了。
“学生给两位先生请安。”
叶盼香遥遥一福,行了师生礼。
洛湛先生甚至都没抬头,一双修长的手专注地抚着琴弦,似这琴弦是世间至宝。
夫晏先生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小丫头,这个时辰出来逛,可是逃了课?”
叶盼香摇了摇头,道:“回先生,学生今日身子不甚舒服,故而没上课。万道先生命学生来凉亭取折扇,这才至此。”
夫晏先生笑道:“原来如此,身子不舒服,可是哪儿不舒服?怎得还能出来走动?”
叶盼香愣了愣,不知如何应答。总也不能实话实说,那多窘迫,只得胡乱编个借口:“学生微染风寒,不碍事的,府医说需得多走走才能好得快些。”
如此,洛湛先生倒是抬了抬眼,眼里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此刻看在叶盼香眼里却多了几分洞悉之感,不免有几分羞臊。
夫晏先生笑着将落在茶案上的折扇递给了叶盼香,嘱咐道:“回去和你先生说,往后莫要丢三落四了。”
叶盼香接过折扇,道了谢,便匆匆地折路回去了。莫说这夫晏先生仁善宽厚,偏偏这洛湛先生得不似人间公子,生生将人衬得多了几分烟火气,不可向迩。
紧赶慢赶回了茅草屋,万道先生又歪在塌上看书了,叶盼香散了散热气后,将一纸药方并折扇一道给了万道先生。
万道先生抚了抚折扇,自个儿把玩了会儿。后才随意瞥了一眼方子,问道:“丫头,这方子谁给你的,不放心用还拿着,何不丢了干净。”
叶盼香自然不好说实话,面不改色心不跳:“回先生,是府里请了外头的游医开的方子。学生想着先生习医多年,医术高明,故而请先生帮忙看看。”
万道先生狐疑地盯了叶盼香一会儿,见这小女娃倒是淡定,便认真瞧了瞧方子。
不过几行字,过了良久,万道先生才缓声道:“此方治女儿家体寒实有奇效,温补脾肾,治四肢不温,中阳不足。只是这其中几味药材稀罕,寻常药房怕是买不到,得花些功夫。”
叶盼香松了口气,实也是她多心。细想想唐焕也不至于在方子里动手脚,可她到底放心不下,得找人看了才得安心。
万道先生又倪了眼出神的小姑娘,问道:“小丫头,是你小小年纪体寒?”
叶盼香应道:“学生在六岁那年落了水,正逢秋冬之际,落下了病根,至此便有些畏寒。”
万道先生又道:“用这药方调理一两年应有效。”
叶盼香接过方子,收进了布袋里。
这方子不是唐焕亲笔的那张,她另寻了宝漪仿了一张,字迹潦草,颇有些游医的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