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畏畏缩缩地拘了一礼,端着锦盒跟在宝心身后,时不时地往回望两眼。
宝漪见自家娘子心事重重,一面心疼她刚过了几月安生日子,眼下又要头疼那边的事,一面感叹命运波折,这样坎坷的富贵倒不如隐居山林来得快活。
“娘子莫要伤神了,仔细伤了身体。今儿也劳累了一天了,不如先沐浴。”
叶盼香起身,随手取了红门雕花衣挂上的薄霓裳,侧身进了孔银屏风后,换起了衣裳,纤瘦的身段在烛光摇曳下更显清丽。
“不了,我倦了,过一个时辰唤我起身。”
宝漪诧异,心中困惑诸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轻叹了口气,回身替娘子在熏炉中燃上清梅冷香,屏退闷热。
大抵是心力憔悴,叶盼香难得一沾竹枕便酣然入梦,梦里景致惹人羡煞,她正在娘亲怀里撒娇,娘亲搂着她,轻轻地拍打她的背,想哄她睡午觉,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摇篮曲,婉转动听。
一转眼,叶盼香看见小小的自己迷失在一片浓厚迷雾中,巨大的不安蔓延至胸口,难言的稀薄感令她吸气困难,周遭危机四伏,像是一不注意,身后便会有山林猛虎袭来。
浓雾渐渐消散,她急切地往前走去,脚下却被碎石子割伤了,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未着鞋履,此刻脚掌已是鲜血淋漓。再一抬眼,眼前竟是尺丈悬崖,飞腾的瀑布,湍急的河流在耳边呼啸。面对大自然的森严,她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前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坠入崖壁。
再一转眼,入目的是整片的桃花林,她好像躺在哪里,仰望着天边美景。一片花瓣随风掉落在她如玉的藕臂上,有人亲吻了她的眉心,痒痒的,她手握着花瓣,嫣然一笑,抬起头,回望着那人如夜色浓重的眸......
叶盼香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以手遮面,久久难回神。
子时刚过一刻,叶盼香着了件素净的长衫,挽了简洁的发髻,未涂脂粉,淡扫峨眉,出现在了碧海阁的花园内,拐着曲折的小径,到了一处静谧的小门处,将褪了漆的门闩轻轻打开,踏了进去,再见月色时,已在竹林中。
这处隐秘的小门无多人知晓,这是唐珍的日记中记载的,自花园处该如何走,详细地像是料想到叶盼香会有今日的光景,可她来王府数月从未用过这扇门,未曾想却是在今夜。
竹林在夜晚风声中越显凄凉,面前也越来越黑,叶盼香一手提着黯淡的灯盏,隐在衣袖里的手里紧握着一方手帕,上面染上了迷香,以防不时之需。
叶盼香走至竹林深处,悄声等待了许久,四周不见一丝光亮,恍然间以为唐焕是在逗她玩,心下竟不自觉松了口气。
“妹妹果真来了。”
一阵慵懒的男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叶盼香心倏地一沉,一时间竟不知该往何处望去。
远远地,叶盼香隐约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往她这儿走来,眨眼间,那身影暗淡了许多,再一晃眼,唐焕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依旧是那幅不羁放纵的神情,吊儿郎当的语气:“妹妹不乖,怎不按为兄嘱咐的,换上那身衣裳呢?”
叶盼香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心里不甚舒服,不难想,唐焕敢这么轻薄地与她说话,中间定是存了欺负孤女的心思,又或者觉着她不过是趋炎附势的小女子,轻薄一些也无妨,左右都不是正经心思。
故而叶盼香也不想与他浪费口舌,直言道:“表哥能带我来这儿,想必竹林里定有能说话的地方。”竹林着实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去处,王府的守卫时常经过巡逻,难保不会有人发现。
唐焕轻笑,与叶盼香凑近了些,道:“妹妹聪慧,只是这地方妹妹不宜知晓。”
叶盼香蹙眉,扑面而来的竹香带着稍许梅韵,熟悉又陌生的气味,惹得她难以自控地往后退了一步,往后仰着脖子,缠着声道:“你这是何意。”
唐焕轻笑,凑得更加近了,四目相对,像是下一瞬就要吻上叶盼香的眉心。
“闭上眼睛。”
男人伸手,将少女揽入怀中,少女措不及防地撑着男人的胸膛,羞得满脸霎时通红,浑觉得夏日热气更加浓烈,几番轮转,她被强劲的风向吹得闭上了眼睛,隐约觉得锦鞋离地,踏不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