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放亮叶盼香便醒了,迷迷糊糊地躺在榻上,回忆着昨晚的事儿。记忆原是停留在了去后湖的路上,仔细思索后,方将醉酒前后种种记了起来,自己撒娇卖痴的耍酒疯记得朦胧,唐焕吻她时桀骜的神情却记得一清二楚。
叶盼香立马将薄被覆过脑袋,整个人蜷缩着,小脸红烫,恨不得大叫一声,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良久,叶盼香才缩了出来,不由得碰了碰自己干涩的唇,使劲儿地搓了会儿,眼神幽暗,心里是彻底记恨上了那个道貌岸然,趁人之危的登徒子。
在西巷角,唐馨还特意感谢她替她走了一趟,说是唐焕已经允诺会将那方桑木赠予她。
叶盼香嘴上道没事,心里少不得腹诽唐馨天真,被人利用了还能没心没肺的。
一连几日,她到底心绪难平,每每入梦都是那晚景象。偏又得在旁人面前掩盖情绪,还得兼顾学业,当真是累得慌,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
年考过后,女学正式放课三月,直到初秋时节方再度开课,叶盼香对自己的学业倒是很有把握,却因着温习药理,连着几日没睡好,现下只想躺回榻上,沉沉睡去。
“我们可都说好了,年考过后我请你去望江楼用晚膳,好好地乐上一乐,你可不能让我食言而肥。”
黄伊珊得意欢快之情溢于言表,她今日考核异常顺逐,也亏了这几日茹素,身量窈窕了不少。今日秦先生难得赞赏,称她的舞艺渐入佳境了,她现下自然是喜悦,可算不必去川蜀受苦了。
叶盼香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想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你饶了我吧,我困倦地不行,若是和你去用膳,怕是要睡倒在桌上。”
旁人若是听了这话,自然不会强求,可黄伊珊是谁,论脸皮厚和一根筋,她绝对是无人能及。
黄伊珊勾着叶盼香的手,乐呵呵地笑道:“再累也还是要用膳的,对吧,阿香?”
叶盼香无奈地摇了摇头,肃穆地望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场面十分严肃。可不到一会子功夫,叶盼香还是破功于黄伊珊的鬼脸。
“得了,陪你去还不成,我着人去和三姐姐她们说一声,让她们的马车先回府。”
黄伊珊“呦呼”一阵喊,站在女学门口也毫不收敛,大喊着“阿香万岁”,可把叶盼香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她的嘴。
诶,交得都是什么损友!
望江楼生意兴隆,日日都客满,亏得黄伊珊今早着人排号包了顶楼的厢房,花了不少银子,却是十分值得。试问八珍玉食在前,望江美景在侧,伴着湖畔微风,赏着星辰浓月,岂不畅快?
黄伊珊刚解了茹素之苦,点了一大桌荤腥,譬如招牌的剔缕鸡,芫爆仔鸽和八宝野鸭,满满一桌堪比满汉全席,上菜的店小二难掩惊讶,显然是不信这两位娘子能用得了这么多膳食。
叶盼香自是不多食,其一是胃口本就小,其二则是想维持身形,自然克制了些,每道膳品用了一筷子便饱了。只是店小二低估了另一位娘子,风卷残云间,她已经优雅地将荤菜都解决了,且豪放不羁地打了个饱嗝。
“爽快,一日不吃如隔三秋啊,总算是吃到肉了!”
黄伊珊大大咧咧地斜靠在座椅上,一手抚着微微凸出的肚子,活像是孕中女子。
叶盼香放筷早,等她用膳便等了许久,此前只能百般无聊地望着窗外数星星。
“你可仔细开学被秦先生训斥!”
黄伊珊嬉皮笑脸:“那又如何,不用被送到川蜀就是万事大吉。”
叶盼香莞尔,她倒是十分羡慕黄伊珊这样的性子,平日里不受拘束,无忧无虑,仗着脑袋瓜好使,临时抱佛脚也能轻轻松松过了困境,一生顺逐快乐。
黄伊珊豪饮了一盏晚莲酿,拍了拍小桌子:“对了,我还没和你说呢,你知道吗,我这几日都不敢出我的霓禾院。”
“为何不敢出院门?”叶盼香双手托腮,望着对面的小妮子。
黄伊珊撇撇嘴,埋怨道:“范家表姐前几日来府上,我娘亲留她小住几日,她竟应了。我怕见着她尴尬,自然是能不见便不见。”
话尾处黄伊珊还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道:“诶,也不知她何时才能接受事实,不再来折磨我呀!”
叶盼香戳了戳她的脑袋,道:“你呀,没心没肺的,从前如何待她如今照旧便是,你这样躲着她是怕人家猜不出吗?”
黄伊珊有样学样,双手托腮笑道:“诶呦,我才懒得做戏呢,她从前那样待我,也别指望我能有什么菩萨心肠。话说我那位真正的范表姐生得的确清丽,眉眼处似我舅母,轮廓似我舅舅。性子也好,与我说话时温温柔柔的,诶,也不知日后会便宜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