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傅颔首,沈肆出去请人,洛一禾上前伸手,“太傅,我扶你去那边坐。”
太傅拂开洛一禾的手,“我就坐这。”
说话间,黑着脸的徐家老太爷与红着眼圈的徐家老夫人便跟着沈肆、洛南笙进来。
两人互相搀扶着,也不与孟太傅见礼,只直愣愣的望着孟太傅,那眸光里混杂着哀伤、愤怒、不甘、懊悔。
“我徐家一脉单传,文楠父亲早逝,而文楠这一辈,只有文楠一个男丁,如今我徐家是断子绝孙,孟太傅,你可满意?”
徐家老太爷握着徐家老夫人的手缓缓哽咽道,声音不大,却直击人心。
“对不起!”
孟太傅手臂一撑,转坐为跪,冲着徐家老太爷、老夫人跪好道,“对不起!是我孟嘉教子无方,教导出那种逆子!”
“你一句教导无方就可以了?”徐家老爷子的声音里尽是哀伤。
孟太傅抬手摘掉头上的玉冠,雪白的发丝倾泻而下,他重重叩首,雪白的发丝铺撒在地板上,一身傲骨尽数折断,“对不起。”
洛一禾看得心里酸酸涨涨,却什么也做不了。
徐家老夫人却丝毫没有被感动,只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浑身颤抖着望着孟太傅,未语泪先流。
“我们不要你的对不起,我们只要我们的孙儿,只要文楠!你让我的孙儿活过来!让他活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
孟太傅一下一下的叩首,一声一声的说着对不起。
可显然,这些无法抚平徐家老太爷、老夫人心中的愤怒与伤痛,“对不起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我杀了你,然后和你说一句对不起,可不可以?”
“对不起……”
洛一禾忍不下去了,快步上前,一把扯住孟太傅,不让他再磕头,“太傅你又没有错,说什么对不起?”
她扭头看向豁然睁大眼睛,继而愤愤瞪着她的徐家老太爷、老夫人,“两位与太傅年龄相仿,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的悲痛我们明白,也理解。
可太傅也是如此啊,孟清尘做了那么多坏事?难不成你们以为他还能活?他必死无疑!与太傅而言,不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或许你们会说,他养出这样的儿子,是他活该!可他怎么就活该了?难道他一代大儒,圣人之师,不想要教好自己的儿子吗?不盼着自己的儿子光耀门楣吗?
他对儿子的期望,与你们是一样一样的。甚至,因为孟大郎的事情,他比你更迫切的希望孟清尘能做一个品行端正的君子。
可孟清尘他阴奉阳违,太傅又不能钻到他的肚子里,看看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太傅也很无奈啊!我相信,若太傅知道孟清尘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一出生,太傅肯定就会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对孟清儒,他不正是这样做的吗?十八年了,如今他还不准孟清儒踏入孟府一步。”
“小娘子,不要说了。”
孟太傅望着洛一禾,浑浊的、滚烫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大颗大颗的滚落。
他缓缓转头看向徐家老爷子、老夫人,“不管怎样,都是我孟家的错,你们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
“老爷子!”
洛南笙悄咪咪凑到徐老太爷身后压低声音道,“其实您心里明白,这事不怪太傅。您可别忘了,太傅教导了多少人,有多少门生?还有,他这太傅是什么意思?那是圣人的老师。
这委屈,太傅愿意受,太傅的门生能乐意?圣人能乐意?天子一怒,血流成河,浮尸万里!所以,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