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先看一块手绢,全没当一回事儿,甚至觉得这瓦刺堂堂太师,权倾朝野的大人物有些小气,可当对方说出耶律楚材,他的双眼先是一亮,这耶律楚材出身契丹贵族家庭,是辽祖耶律阿保机的九世孙、东丹王耶律倍八世孙、金朝尚书右丞耶律履之子。其名及字均取自春秋左氏传中的“楚虽有材,晋实用之”的典故,自幼学习汉籍,精通汉文,年纪轻轻就已“博及群书,旁通天文、地理、律历、术数及释老医卜之说,下笔为文,若宿构着”了。可谓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蒙古征服了中原地区后出现了一个问题:该如何治理这个文化先进的地区?耶律楚材上奏说:“天下虽得之马上,不可以马上治。”建议大元皇帝,用中原的制度,在他的主持下,大元开始议礼乐、立宗庙、建宫室、创学校、设科举、拔隐逸、访遗老、举贤良、求方正、劝农桑、抑游惰、省刑罚、薄赋敛、尚名节、斥纵横、去冗员、黜酷吏、崇孝悌、赈困穷”的政治主张。在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殚精竭虑,创举颇多。如保护农业,实行封建赋税制度改革政治体制,提拔重用儒臣反对乱杀生命,保护百姓生命禁止掠民为驱,实行编户制度反对扑买课税,禁止以权谋私主张尊孔重教,整理儒家经典。使新兴的蒙古贵族逐渐放弃了落后的游牧生活方式,采用汉族以儒教为中心的传统思想和制度来治理中原。使战争不断的乱世转为和平的盛世,可以说大元有百年,耶律楚材功不可没,在他死后,倾国悲哀,许多蒙古人都痛哭,如同失去自己的亲人。汉族的士大夫更是流着眼泪凭吊这位功勋卓着的契丹族政治家,他们的良师益友。蒙古国数日内不闻乐声,可以说这个契丹人是当时蒙古人和汉人眼里最出众的人物。
脱欢似看出了王振的心思,淡淡一笑,指着手帕道:“你们汉人只知耶律楚材治国了得,却不知他才学更是不凡,尤善书法,他老人家继承了唐宋颜真卿,黄庭坚书风,雄放刚健、硬拙挺拔,以端严刚劲着称,有“河朔伟气”,与后来赵孟頫提倡的晋人韵味迥异,这块手帕实乃当时名作,公公可要好生收着才好?”
王振对这位早已作古的大人物所知不多,勉强知道的是来自洪武时文人魁首宋濂的一番评价,惟楚有材,晋实用之。达人先知,曰千里驹。堂堂中书,执政之枢。相我太宗,拓开鸿基。拱立龙庭,上陈帝谟。三灵协和,万象昭苏。舒吾阳和,脱被翦屠。人文褰开,民献争趍。于变时雍,上登黄虞。厥功何如,请视鼎彝,其中对他的书法好不赞赏,说他晚年所作字画尤劲健,如铸铁所成,刚毅之气,至老不衰,这样的评价自是不弱,欣喜之余也不客气的结了过来,道:“如此就多谢太师了?”
脱欢笑道:“公公客气了,今日累及公公迎我父子二人进来,如今又领着我父子二人出去,要说谢,该是我父子二人谢谢公公才是?”
王振嘿嘿一笑道:“太师说笑了,说笑了?”
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两人就变得熟稔起来,没了先前约束,说起话儿来,也没了顾忌,脱欢想起先前吃的亏,便道:“敢问公公,今日殿堂上哪位杨大人可是大明皇帝最信任的人么?”
王振虽有些不承认,但就目前的局面也否认不得,道:“是的?”
脱欢似是有些不满,叹了声道:“大明的皇帝为何信任那等品行无耻之徒,当着满朝文武百官打人不说,还羞辱与我,实在可恨?”
王振刚收了人家一个大礼,也不好说什么反对的话,道:“是有些可恨的?”
脱欢看了一眼王振,见他神态安详,并无半点妒忌的心思,不免有些失望,顺着话头继续道:“我实在不明白的很,似公公这样人才相貌,为人处事都十分得体的人,为何就比不上那姓杨的?”
王振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光彩虽短,却没逃过脱欢的双眼,嘴角微微裂了开来,露出一个无人察觉的笑容。
“分工不同,咱家是负责照料太子,杨大人主要是帮皇帝处理国家大事,皇帝自是亲近他要多一些?”王振语气不咸不淡的道。
“照顾太子啊?”脱欢羡慕的叹了声:“这可是个好差事,日后太子登基,自是对公公宠幸无比,今日我父子二人有幸结识公公,实乃三生有幸,日后还望公公多多提点才是?”
王振一脸自豪的道:“好说,好说!”
脱欢冲着王振抱了抱拳道:“那绰罗斯就先行谢过公公了!”
王振颇有些受用,竟也没回礼,只是给了脱欢一个会意的笑容,两人又站在宫门外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去了,王振看着脱欢父子消失的身影,才转过身来,眼里神色有些冷漠,冲着皇宫内自言自语的道:“我王振未必就不如他?”说完重新将浮尘放回了右手,匆匆赶回了金銮殿。
金銮殿上,早朝还没散去,对于杨峥先前的假设,众官儿面上虽不说,心里却明白,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如今的阿鲁台已是一条丧家之犬,早已没了昔日的爪牙,根本无力抵抗瓦刺的野心,一旦鞑靼被灭掉,其他部落碍于瓦刺的强大,势必会归顺,一旦蒙古重新恢复统一,那么大明将会迎接一个更大强大的瓦刺,战事就不可避免……?”